我拉着李秀继续往山上跑。
墓地坐在山腰中，我和李秀跑进去，一直跑到杨涛墓边上。就是这里了。
空荡荡的，没有人，不过有个纸人立在杨涛墓边上，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杨涛本人活了过来，只是一阵山风吹过，那纸人蔌蔌地响，这才认出来是纸人。
红衣白脸，脚上套了个绣花鞋，不伦不类的打扮，但是那张脸——画得真像！
我想到了老九说过的话，相似相生，就是阴鬼附身，也会尽可能找相似的人，这样耗掉的阴功最少。
我绕着坟墓转了一圈，和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我低低叫了几声：“杨涛！杨涛！我来了！”生怕叫得太大声，把那个守墓人招来。
李秀自从上了山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僵硬，呆呆地站在一边，一定是害怕了。
像杨涛这种可以御鬼的厉鬼，远不是李秀这种温柔小鬼能比的。
没有人应我，我又打开手机，播那个号码，没人接。
我只好坐下，靠在杨涛的墓碑上，等他过来。
佛珠我早戴到手上，小了一圈后，又是用普通的棉线串上，略微有点紧，不过那种熟悉的感觉回来，我的心情稳定下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李秀的用心，小圆跟她说我的佛珠掉山谷里，她就跑到山谷里替我拣回来？我有点歉疚。
正想叫李秀坐下，休息一下，一会儿杨涛过来，就远远地躲到一边去。我估计到了晚上他才会出来。
大白天的，他就算有实力也不会轻易出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老爸在他手里是真是假，可是只要有最后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难得有老爸和李小岸的消息，就算杨涛骗我，等我制服了他，也要逼他说出来。
这时我早已把老九的话丢在脑后，杨涛再强，还能强到什么地步？无非就是仗着我和他相似相生，想占我的肉身。
李秀走过来，突然半跪下来，侧着躺进我怀里。我的身子僵住了。
这丫头还没死心？脱衣服勾引我后，还要使出这招？
我正犹豫间，李秀一伸手，把我的手拉过去，枕在下面，转了转，舒舒服服地躺下去。
指着远处的树梢说：“你看，天快黑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夕阳挂在树梢，摇摇欲坠，真的快黑了。
乌鸦叫起来，嘎嘎，吵得我耳朵疼，不知不觉间，我的手在摸李秀的头发。李秀似乎很享受这个亲匿的小动作，却没说话，我们两个人就像约会的情侣，靠着墓碑，静静地看着天边的云，听着乱鸦噪晚。各自想着心事。
天终于黑了，乌鸦也叫累了，飞了三圈，落回到枝头上，看不见。代之而起的是小虫的吟叫声。吱吱的像是密织的线，轻轻地骚动着你我的耳朵。
一群人从树林中出来，走路轻飘飘的，双腿打直，直接飘了上来。
我揉了揉眼睛，看得更清晰了。
那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形色各异，有几个经过我们的，看都不看，各自找了处墓碑躺下去，没入土中。
这是阴鬼返穴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佛珠回来，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居然直接看得到。
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一个人。走得慢慢悠悠，坠在队尾，等大家都躺下了，他似乎还没找到位
嘴里喃喃着说着什么，夜里寂静，那声音传得极远。
我和李秀都听到了。李秀翻身站了起来。和我并肩站着。
“我儿子是主持人，我儿子是主持人。”
老爸走过来，到了自己的坟上，开始打转，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我跑过去，伸手去拉，手穿过他的身体，抱了个空。
“爸，跟我回去吧。”
老爸还是说着那句话：我儿子是主持人，绕来绕去，他穿过了我的身子，我甚至连一丝寒意都没觉察到。
老爸就在眼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爸！我是阿宽，看看我，看看我。”我冲着他喊，老爸略微顿了一下，抬头看看我，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他空洞的眼神穿透了我，落到我背后的虚空上，嘴里喃喃着：我儿子是主持人，我儿子是主持人。
我颓然坐在地上，十指抠进泥土，感受着那种湿冷，心里冰凉一片。隐约明白杨涛叫我过来是什么意思。
一个普通人就算见了鬼魂又能怎么样？根本就没办法招魂。
难道就这么算了？我越想越不甘心，老爸还在边上晃悠着，这时所有阴鬼都已经躺到土里去。只有他一只在外面晃荡。
我对他说：“你叫陈大壮，是陈家村上头屯农民，老婆叫田金妹，儿子叫陈宽，是个主持人。”
老爸没有反应，我突然想到了那天黄石给我看过的录象，回魂术无非是拿话吼，我不会拉丁语，也不懂什么心理学，可是有麦克风在，说不定有用。
我拿出麦克风，开始说话，音箱放大了我的声音，树林里的虫声都被压下去。
“爸，跟我回去吧。”
“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我在村口走丢了，是你过来找我，拉我回去，还把我抱在你肩头上，让我骑大马。”
“我说要报播音主持，你说出来干嘛，我说做主持人，你说主持是啥？我说上电视，你说上电视好。”
“妈怕你多吃糖，把糖都收起来，还是我给你找出来一颗，让你分三天吃。爸，你还记得不？”
我一边说，一边哭，泪水涌出来，隔着泪光，我看到老爸的眼睛越来越亮，不再晃荡，双眼终于落在了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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