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漆黑色硬皮夹覆着的合同递到黑子手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就像是新潟俱乐部极怕黑子反悔一样，行政部仅仅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就为他拟好了个人合同，让凯文一起来陪同签约。
新潟俱乐部是专业的篮球联赛线下合作团队，不论是全职业还是半职业性质的比赛均有完全参赛权，凯文也是每年培养大量的人才输送至此。
顺带一提，凯文也是新潟球队的首席教练，目前篮球队里的17名球员，有14名都是他亲手栽培的，加上黑子，应该算是15个了。
这份合同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申请书。如果说退部申请是彻彻底底地离开了东大，那么这份合同则是表明黑子哲也真正要成为一个职业篮球选手的敲门砖——并非以新秀的身份，而是一名篮球战队的正式成员，主力也好饮水机球员也好，他将要与一支陌生的球队共同进退。
黑子始终沉默地望着手里的那一叠纸，拿个白色的抽杆文件夹收在一起。新潟俱乐部的老板隔着一张漆皮办公桌坐着看他，目光并不明澈，含着很复杂的感情，也带有着一丝审视。饱含情绪的眼神很可惜没人看懂，黑子更不懂，也没心思去观察了。
站在老板身边的球队经理例行公事，给他俩讲冗长繁琐的各项合约，法律条款，权利义务，合同纸张被翻得哗啦啦直响，黑子的精力并没有完全放在这上面，也只听了个大概框架，具体的细则却是完全没打算听进去。
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无论什么职业联赛，拿下冠军，赢得奖金。
这就足够了。
“黑子君，你在听吗？”
察觉到了黑子似乎在走神，新潟的球队经理忍不住地出言问了一句。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黑子的神经，思绪终于转回来了大半。黑子垂下眼睑，简单地又翻了翻合同，直接道：
“那些都没有问题的，请问在哪里签字？”
在场的几个人都有点愣，没想到黑子会这么主动，比他们看起来还心急。
旁边的凯文一乐，解释了一下：
“这孩子性子急。”
黑子草草地把合同翻到了最后一页，总算找到了签字的空白栏，拿过压在黑夹子上的钢笔就要签上去，那边的战队经理还是忍不住地伸手压了一下页脚：
“您再看一遍这个合同吧，如果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随时和我……”
“没事，没事。让他签吧。”
凯文再次笑着为黑子解了围，虽然黑子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凯文明显感觉到自己这个学生已经有些急了，于是低声安抚：
“你签，有问题找我，保证负责你人生。”
静静地看了凯文一眼，黑子没吭声。凯文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没了以往笑嘻嘻的样子，突如其来的沉稳莫名其妙地让黑子有种信任感。
于是黑子垂下眼睑，几个名字签下去，白纸黑字。
黑子哲也。
放下钢笔，黑子有一种瞬间决策了自己一生的感觉。
说不好是如释重负，抑或是任重道远——总之他现在正式属于新潟了，离奖金那么近，离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却好像越来越远了。
但那些丢失的东西和家人比起来，真的太微不足道了。
微不足道到，他根本不会再花时间去多想。
“小伙子，回去以后可以练练签名喽。”
也不知道是为了活跃气氛，还是故意逗逗黑子，新潟俱乐部的老板在收好合同之前突然笑着调侃了一句。
并非凯文所推荐的学生，新潟都会照单全收，起初见到黑子时，新潟的老板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篮球运动员，新潟在签约门槛上的要求极高，硬件条件更是苛刻，光是身高要求就必须要达到183cm。
尽管当时想拒绝，但碍于凯文在俱乐部里的地位，新潟的老板还是同意先看了看黑子的录像资料。
再之后，二话没说带着人就回俱乐部下达旨意拟订合同去了。
新潟的老板虽然自身不会打球，但看人的眼光从来不会错。
早在看到黑子于场上奔跑时的第一眼起，新潟的老板就认定了，这个看起来瘦弱寡言的青年，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凡。
跟着凯文从新潟俱乐部出来的时候，正值午后，却是个阴沉的天气。现在这个季节，天色太短，天亮得晚黑得又早，就算是晴天也总觉得阴暗，让他有种活在黑夜里的感觉。
“跟我回我俱乐部打会儿球？还是去医院？”
黑子坐上了凯文的车，低头系着安全带，稍微犹豫了几秒，才道：
“……去俱乐部吧。医院有人在照顾着。”
“行。”
车朝着医院相反的方向驶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凯文放了首英文歌，慢摇，曲调有点伤感，黑子听了个开头就皱起了眉，靠在车玻璃边闭上了眼睛。
凯文乖乖地关了音乐：
“别担心，比赛奖金很富裕，足够你应急的。”
黑子依然没睁开眼睛，只是淡淡道：
“最快什么时候可以上场？”
“还真是心急啊，起码要等到下午和你的新队友见个面吧，哦对，还有你的队服做出来吧——加急的话，衣服后天应该能好，然后隔天你就可以上场了。其实没必要这么赶着的，目前球队的比赛……”
“——我需要钱。”
黑子少见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声音带了一丝说不清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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