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老人是一个巨人！一个比上古异兽穷奇还要大上数倍的巨人！
如此看来，这座本已给人恢弘无俦之感的偌大雪山，就显得更加壮阔了。
麻袍老者拄杖攀登雪山，脚下积雪其深不知几何，不硬不软，不松不实，是亘古长存的绝岭天山，又富含被新雪点缀的生机。
老人的双脚却始终浮于浅表，步履轻快，不曾陷入雪中，犹如行走于平原坦途之间，云淡且风轻。
“小牛儿，既已醒来，何不睁开眼睛？”
老人冲开风雪，片白不沾其身，正攀登时，却骤然停住脚步，仰天叹息一声，又开口道。
“你……你究竟……是……是谁？”
穷奇在与陈心隐等人的对战追逃之中，原本伤得不浅，然而此时看去，浑身上下血肉光泽如昨，甚至就连断折的双角，千疮百孔的双翅，也焕然若新，也不知这老人究竟有何手段，能够使他复原若此。
只是他伤情不浅，精气损耗过甚，虽然血肉表面的伤损可复，然而内里暗伤，涉及他天生地养的兽躯道韵，却是难以轻易复原的。
就如双角只是虚有其表，要想再作曾经那个杀手锏用，就须得重修培养锻炼，否则也不过只是两份炼宝的原材料而已。
是以他的神气略复一二，虽已被老人的蛮横拖拽所惊醒，但他心有顾虑，既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又不知眼前拖着自己的神秘麻衣巨人身份根脚，捉了自己，究竟意欲何为，就打算暂且静观其变，不愿被人发现他已然清醒，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
“你将你的生命献于老夫，老夫便可带你领略无尽的辉煌，取舍之道，你得好生把握。”
老人并未回答穷奇之问，反而自说自话，语气之间，既是商量，其实不曾留下商量的余地。
他的神情狂热，似乎他口中那所谓的“无尽的辉煌”，就在眼前。
“你这老匹夫，本王何等身份，会将性命操于你手？简直笑话！”
老人话中深意昭然若揭，穷奇闻言，心中怒意勃发，强抑内里空虚，壮声喝道。
他不想自己纵横一生，正当红火风光之时，却陷于折翼断角的悲惨境地，才脱狼群，又入虎穴，简直是上天妒之，上天妒之。
他的心中之恨，几欲滔天。
“身份身份，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谈的什么身份？”
老人摇了摇头，意甚萧索，似是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过往。
“你这老头好生古怪，沦落你个头，你是个无名之辈，本王不似你落魄。想本王统摄一方，逍遥快活，还不快快放本王回去，否则本王麾下铁蹄不日便会踏碎这座雪山，到时你身死族灭，悔之晚矣。”
穷奇紧咬牙关，从鼻中喷出两道热腾腾的白气，义正言辞，说得煞有介事。
其实他心中正正发虚，谁不知这囚羽界中“忠”、“义”二字皆为笑谈，各方霸主相互攻讦，各个皆生着金睛火眼，一旦嗅着良机，逮着某位霸主的短处，便要如饿狼般扑击而上，不撕咬下一块肉来，誓不肯罢休。
各方势力之间已是如此，只有怀疑与提防，从无信任与合作。曾有数次诸霸疲于奔命，不愿再生活在刀光之下，便有动议要合力推举一位天下共主，统摄一界权柄，从此了结了纷争，让各方休养生息。
可谁知推举之初，还是言语交锋，而到了后期，则索性动之以武，蔓延开去，很快就演变成了几乎波及整个囚羽界的大动乱，血与火中，伤损了不知多少生灵……
每每如此，从此诸霸便知囚羽界中，从无和平可言，从前无，现在无，未来也无，于是就熄了此心，不如保持原样，得过且过，还能更得逍遥。
势力与势力之间，从无宁日，而一方势力的内部之中，也从未有片刻的消停。
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栽赃陷害……无数的腌臜丑事，无尽的阴狠冷箭，无时无刻不在一方领地之中演绎着。
穷奇心中明了，他的麾下将士只是慑服他的武力，口中服气，却从未对他心服，一旦得知他陷于敌手，命在顷刻，他们不落井下石就已是行善积德，想要他们不惜性命地率众来援，倒还不若盼着天穹破碎，落下的碎块将那老匹夫砸死当场……
“小牛儿，你还要自欺欺人么？”
老人再次停步，陡然转过身来，面向穷奇，舌绽春雷，高声喝问道。
“啊……”
穷奇经此一喝，一问，心中顿时一片茫然。自欺欺人？他稍一咀嚼，满嘴苦涩，心说原来自己的虚张声势，落在对方眼中，全是一片雪清，哪会被轻易骗倒。
念及此处，他眼中的凶狠光芒顿时消散，神色蔫蔫，全是一副任由割剐的无助模样。
“呵，虽然你在濒死之际，已有所参悟……否则你也到不了老夫手中……但此刻你伤势复原，就将一切都忘在了脑后……不过这倒无妨，你已落老夫手中，自有你的用途，悟不悟得，已是次要的了。”
老人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这才恍然大悟。
穷奇默然不语，老人复又转身，牵着麻绳，继续朝着雪山顶上走去。
风雪呼号，怒击老人身周虚壁，大有不破不罢休的气势，只是老人浑不将风雪放在眼中，依然在沉静行走。
“那……你捉我来，究竟有何目的？”
穷奇被系颈拖行，虽则省心省力，却也屈辱得紧，良久之后，终于忍耐不住，再次开口问道。
只是这次询问，他少了许多气焰，多了稍许诚恳。在穷奇霸道的一生当中，极少如此刻般服软。
“何须多问，你只需知正因有你的献祭，才有囚羽界的变革，老夫他日的辉煌之中，将烙印着你们的影子……这也是你等的辉煌啊！”
老人再一次地停住脚步，他抬头看看雪峰之顶，仍离着百丈之遥，又回头看看穷奇，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不再攀登，只抬脚轻轻一跺，就见白雪飘飞，遮天蔽日。
待得雪花被狂风吹尽，不再遮蔽眼睛，穷奇趴在雪地，仰得脖颈发酸，才惊奇地望见，前方雪壁之上，不知何时悄然多出了一道门户，黑洞洞，不见内里半点，就如一只猛兽的血盆大口，张开等着猎物送上门来。
看到这道门户，穷奇心中顿时涌现出极浓的不安之感，只是还不等他多想，就听老人说道：
“小牛儿，我们走！”
话音刚落，老人再度拖起穷奇，施施然钻进了门户之内。
……
喜欢仙路请大家收藏：(www.shaoniansw8.com)仙路少年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