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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看似平静的在过,欧成俊不在家住,家里只有Anna,洛晴月,欧辰烨,还有欧胜江,他们以一家人的名义过着各自的生活。

没有人有兴趣去关心身边的那个人如何,她今天过的怎么样,想吃点什么,开心不开心?亦或者,他这些日子是否还好,能否适应这样的冷漠与看起来的宁静?

每个人,都各怀鬼胎的,对着彼此微笑,点头,致意。却不知道,在这看似宁静的晴空万里后面,黑压压的一片阴霾滚滚而来,像是无可躲避的,地狱的邀请函。

真的很平静。Anna用在一家奢侈生活用品店里花费整整八千块买来的茶具中精细的烹煮了一壶价格是这些茶具十倍的大吉岭红茶,然后端着杯子坐在沙发上,轻轻嗅着这每股热气都价值几百元人民币的茶香。

她翻阅着手里的杂志,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望向卫生间,卫生间的门仍旧紧闭。欧胜江已经进去很久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她很疑惑,却也没有多说。因为她是Anna,她不是那些每天一大早穿着各种碎蝴蝶长裙提着菜篮子去菜市场砍价的中年妇女,她绝对不可能在大厅里大喊:老欧,你便秘了吗?

而卫生间里,欧胜江跪倒在洗手台前,他满头大汗,嘴唇在他苍白的吓人的脸上呈现出突兀的深紫色,他痛苦的捂着胸口,尽量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努力的睁着眼睛,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不能倒下。

而在一个小时前,他刚参加完他们的同学聚会。他的同学除了是大集团的董事长,大多数都成为了政客。然而,曾经可以坐满一桌的十个人,如今却只剩下了五个。

有两个在墓园,三个在医院等待手术,这剩下的五个也都大大小小一身病痛。他们年轻的时候,是无暇讨论关于生命与健康的话题的,而当他们有空讨论的时候,上天已经决定收回再让他们决断的权力,以表达它的愤怒。

你是人,却总想保持神的高度,那么你就得拼命,拼的什么命?就是剩下的命。

终究是人,只有肉身,扛不起的。

而在此之前,大概是三天前的这个时候,他正坐在医院,心脑科专家的办公室里。

医生看着体检的结果,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悲天悯人,医生就是这样,只要他不爽快的说出‘你很健康’这四个字的话,人总会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另外四个字――你有绝症。

“可以手术。”医生的脸上,仍旧愁眉不展。“但是……”

刚松了一口气的欧胜江心口又随着他的犹豫忽然一紧。医生叹了口气,道:“但是就算手术之后,最多也只剩一个月。”

那个时候他忽然很想哭。对,生平第一次很想哭。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活着的人担忧。

因为最难接受死亡的,应该就是活着的人了吧。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他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至少嘴唇不再是那么可怖的颜色,他打开水龙头,双手颤抖着把水冲到脸上,镜子里,他原本英俊的面容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无力的空洞。

“我建议您还是手术。”纵然知道没什么大的用处,但医生总不能见死不救。在那个时候,欧胜江忽然又笑了起来,不能犹豫,最后一次的决断,应该更洒脱才对。

“不用了,反正也就是一个月的事,我不想趟在病床上。”然后他就起身,洒脱的离开。

卫生间的门终于打开,Anna立刻随着门的打开而抬起头,正迎上欧胜江柔和的笑容,Anna笑着摇摇头,道:“别笑的那么肉麻。”

欧胜江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合上她手中的杂志,轻声唤道:“Anna。”

Anna拿回杂志,头也没有抬。“嗯?”

欧胜江再度合上她的杂志,像一个要求注意的孩子。“看着我。”

Anna有些不耐烦却耐着性子的回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欧胜江笑着摇摇头,问道:“我是不是老了?”

其实,Anna很想说,你比那个全世界女人都爱的欧成俊帅气多了。但是,这样说起来,会很肉麻,他们从结婚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谈论过这些了。“是四十岁该有的样子。”

欧胜江看着Anna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失落。“意思是,老了?”

“欧胜江。”叫完他的名字,Anna回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在之后,她无奈道:“你是不是偷偷去看韩剧了?干嘛要用一副二十岁忧郁男青年的语气跟我讲话?”

欧胜江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他的Anna,一如既往的尖酸刻保可是,Anna,如果我离开的话,真的没关系吗,如果你的身边忽然没有了我……真的,没关系吗?

“时间过的好快,我们竟然都已经老了,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好像并没有好好的去爱你,我们好像总在忙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然后想起来我们还没好好谈一场恋爱的时候,竟然……都老了。”欧胜江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像是在自言自语。

Anna感受到了他的反常,她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他,然而,他忧伤的目光却迅速的把她刺了个遍体鳞伤,这不是他会有的目光,那目光里,她好像窥到了她不该窥到的东西,忽然,一种剧烈的恐惧感侵袭而来,紧紧包裹着她的心脏。“你……到底怎么了?”

“你还是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让我毫不犹豫的认为,应该是你。我总以为,这辈子应该不会有一个可以陪伴我的女人,但是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认定,是你。”

这些放在二十年前会让她感动到流泪的话,像一团黑雾,将她笼罩,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弥漫在她每一根紧绷的神经里,她看着他,他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一种,肃杀的清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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