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何为愁，意为愁，心为愁，什么都是愁，但说到底了，却又不知什么是愁。
愁，是意，是爱，是情。
青年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陷入了沉默，随着他的沉默，那老者也没有出言打扰，似乎他也因为这青年，起了一些相同的心思，那是一种惆怅，一种似曾相识的觞。
“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老者轻轻一叹，看着青年陷入了回忆中，却是久久没有回语。
青年看着远处烟尘，他的心，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少年不识愁滋味，但如今，什么是愁？
青年不由得，又回到了那个桃林，那个桃花遍开之时节，他的心，有了片刻的温暖，有了片刻的宁静，那里，才是他的归宿，那里，才是他一生的坚持所在。
还记得，在那个桃花遍开的季节，在那个夜晚，她对他说：“夜色花前，初初相见，却已是两两心相许。”
青年不由得嘴角露出了一丝，不知是哭是笑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追悔，带着缅怀，带着痛苦，更是带着沧桑，喃喃道：“只是如今月色依旧，花香如昨，人却音讯相隔。”
这一句，说尽了青年心中的无限悔恨，他的心，此刻表现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柔软，迷茫，找不到归路。
老者一叹，这一声将青年唤了回来，青年摇了摇头，道：“终是风使人动，思绪飘飞。”
老者微微一笑，问道：“风，又为何物？”
青年道：“风，是尘世之意。”
老者身形一震，良久，方才喃喃道：“好一个尘世之意。”
青年看着老者，问道：“你常年站在高楼之上，又是为何？”
老者道：“世间有不平事，老夫有不平气，气不平，只能登高。”
青年疑惑，问道：“气不平，登高何用？”
老者道：“气不平而登高者，当远离尘世，从高处视之，不平处皆虚。”
青年摇了摇头，道：“毕竟还是违心。”
老者目光中有着凛冽之色，道：“为何违心？”
青年叹了一口气，道：“不满尘世，而有登高之念，登高望远，愈是将尘世尽收眼底，如此远离尘世，心却尚在尘世之中，又有何意义？”
老者瞪视着青年永久，终是苍老地叹了一口气，道：“再如何超脱之人，终是有些许不舍，便会有放不下之物。”
青年一笑，道：“也是。”
老者紧而随之，道：“不过纷扰红尘，尽皆惑人。”
惑人，所以躲之，但是青年却是无来由的一问，道：“既如此，此塔何来？”
老者目光一凝，道：“什么意思？”
青年淡淡道：“此塔无基。”
老者看着青年，道：“若是无基，你如何能上来？”
青年想了想，道：“因为想上塔一观，便已在塔上。但塔仍未最高。”
老者似乎是来了兴趣，道：“此处已是塔之顶层，你说此塔仍未最高，最高又在何处？”
青年道：“若我想再上层塔，此塔自然非是最高之塔，此处更非是此塔之极。”
老者笑了笑，道：“此处已是塔之极，唯有一处楼梯口，却是通向塔下之路，你说此处非是此塔之极，然此塔之极又是在何处？”
青年不答反问道：“然你又是在何处？”
老者道：“我在塔之顶。”
青年问道：“此塔是否有基？”
老者微晒，道：“若是无基，如何建塔？”
青年一笑，道：“这就是了，此塔有基，然基在何处？无非是红尘之地。此塔立于红尘之上，你立于此塔之上，此塔自然仍在红尘，如此看来，你不仅是心未离红尘，你之身，更是始终都在红尘之中。”
老者不服，道：“红尘中，可否与云雾为伴，可否抬手间，使云雾环绕？”
青年摇了摇头，道：“此塔因其高，可见云雾，红尘因其辽阔，亦可见云雾。此塔之上，云雾虽可见，然不可触，不可捉摸，红尘之中，云雾亦可见，亦不可触，不可捉摸，此塔与红尘何异？”
老者沉默，他被青年的话语说得理屈，不知该如何开口，而青年也不再管他，转身，向着楼梯口行去。
老者脸色微异，问道：“你要上哪去？”
青年头也不回，声音传来，道：“上塔去。”
老者摇头一笑，道：“此处已是塔之极，仅有一楼梯，却是通向塔下之路，你如何上得塔去？”
青年道：“塔立红尘。”
老者这一次没有反驳，但却是淡淡道：“那又如何？”
青年慢慢停下了脚步，站在那楼梯口之前，仅有一步之遥，慢慢地转过身来，道：“红尘意无尽，塔亦无尽。”
谁能解万丈红尘意？
万丈仅是虚数，红尘之意，又何止万丈？
老者细细地品味青年的话语，道：“塔即便无尽，然塔自立于红尘之上，即便真有再上一层，你上去了，又有何用？且若是此塔真是无根之塔，你此刻上不上塔，又有何异？”
青年哈哈一笑，道：“我自始至终并未想过要脱离红尘，红尘有景，此景有情，红尘自是无尽。若是此塔确是无根之塔，然我身脱红尘，意在红尘，此塔对我又能有何影响？”
老者道：“既如此，为何上塔？”
青年道：“一来是为了应证心中所想，二来，则是为了望得更远。记得我年幼时曾经说过，登高望远，只是因为心中有所寄托。”
老者点了点头，道：“那时你的确对我这么说过。”
青年想了想，道：“当时你问我，何为愁？”
老者点头，道：“我现在依然还想问你，何为愁？”
青年看了看天，斜阳在那天际做着最后的挥别，青年道：“我一直都以为秋是个不错的季节。”
“哦？”老者不知所以，只是在青年此话一出，整片天地变成了一片金黄。
青年哈哈一笑，转身迈出了那一步，当即有一条楼梯出现，那是覆盖在原来下楼的楼梯之上的，一条通向塔上的楼梯，同时青年的声音传出，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好个千层塔，好个红尘意万丈，十丈得一层。我名郑绅繁，老丈，可不要忘了。”
老者哈哈一笑，也是畅快，道：“郑绅繁，你是何时悟的？”
郑绅繁人已消失，但声音仍然通过楼梯传来，道：“道在红尘，当悟之时，自然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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