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烟也不否认。
“您猜得无错, 但它值得我们冒胆犯讳, 这手法与两年前相同，不依符咒来操控傀儡, 而是用蛊虫，它们彼此共生, 所以即便没了主人，也会自己主动四处觅食，为了保证安全, 它饿了我们当然要喂。”
“这蛊从哪儿来的？”
“我们已经通过古籍确认，这鸽子体内的蛊虫来自昆仑一带，极其稀有, 绝不可能是生长于平原。”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沈淑昭脑内显现出虚无的雪山青原, 不禁重复了一遍：“等等, 昆仑山？离这儿这么远？”
白如烟和卫央都看向她, 眼见停顿, 沈淑昭忙讪笑：“请继续。”
“不, 二小姐……我们也觉骇人听闻。”白如烟说，她眼底却迸着一抹光，身为巫祝这辈子若能见到这种东西，也算值了。
“我想看看那东西。”
白如烟示意她们跟过来，没多久, 止步画符前, 向身旁人一番低语, 就听哐当作响，侧旁长廊有人提着桶东西踏步而来。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来，沈淑昭胃海如绞，赶紧退后，接着整个身子靠在了一个人怀中。
很快她的鼻口被长袖挡住，再一瞧，掌心里正拿着白玉。
犹如隔绝世外，沈淑昭蓦地觉得腥味减弱了，耳边只传来卫央的声音：“别怕，这佩玉可以抵御不洁之气。”
她紧张地倒咽酸水，还好。
这时白如烟俯下身取出一块腥肉，走到中间，沈淑昭尽量不去猜想那属于人还是别的，就见其轻轻一甩，肉块坠地，血花四溅。
“你做什么？”
“嘘。”白如烟头一次让卫央噤声，“它只在安静的时候活过来。”
“还望你下次做事前，能打一声招呼。”卫央冷冷道，沈淑昭在她怀中静悄待着，这可是在替自己说话？
那只盲眼鸽子并未动，长歪头，仿佛傀儡失了提线，只用一对失去生命的眼睛盯着她们三人。
半晌。
它体内传来一阵窸窣，仿佛内脏被碾压，咯吱骨碎，突然之间，活了，它眼睛无光，但腹部开始“呼吸”，起起伏伏，有东西在那里钻动。
屋内一潭死水。
鸽子缓缓抬起喙，吐出蜘蛛似的舌头，卷动肉块，无声地吞咽了下去。
整个过程诡异安静，众人各做各的，太祝执符立下屏障，白如烟露出复杂眼色，卫央不说话，唯独只剩下沈淑昭，她一阵阵反胃，不是因为腥味，而是因为看到的场景。
“你们看到了吗？”白如烟指着中间说，“这东西和中原的蛊虫不一样，我们这儿这么多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沈淑昭不禁压低卫央的衣袖。
“你是指当年叛党用的仍是中原东西？”
“是的。”
她陷入了沉思，这时白如烟命人拿来文书，“这就是我们所知的一切，它已经是中原之外的力量，我们不敢说对古书倒背如流，但也深知该从哪里下手，可单是在它的出身上我们就耗费了多日，如今千秋节将近，祭祀需要人手，但我们恳请能在这里留下最多的人继续观察，这是文书，劳烦你们带回宫去……好了，外头天寒，还请两位途中注意身子。”
递过来时却有两份，不必多言，一份给皇上，一份给太后。
沈淑昭不禁疑惑起来，她前世还未曾见过这种事，在归还御宝前从来都是先交到了太后手上，再转交给皇上，何必写出两份？
卫央替皇上先收下了一份禀报，并说道：“有劳了。”
沈淑昭代太后接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摁住，没有收回去。
“怎么了？”白如烟不解地问。
“没什么，天凉了，你也要留神身子。”她若无其事地说，白如烟听罢，心里逐渐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沈淑昭接过文书后，收入怀中，只点头道别。
二人走了。
白如烟站在背后看着她们离开，真是奇怪，这不过寻常的问候，却令自己想到了从前，她也被人这样关心过，但如今都远去了。
出了长生山。
回城以后，沈淑昭叫停马蹄，二话不说就朝店肆奔去，卫央也默默落了地，却见她进去后没有挑选，而是指了指架上一排玉膏，“全要了。”
伙计两眼放光，当即狗尾巴草似的粘在后头。
“好嘞，你要不要再看看这边的？”
“我都要了——”
卫央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她把半个店铺扫荡了一通，北狐厂还等在外头，眼见情形势不可挡，她走过来，手拍在沈淑昭肩上，“你这是做甚？”
沈淑昭转头，“依白巫祝的口气，我瞧这事算完了，长……不对，卫大人，您就不觉得吗？他们已是拔尖人才，却对叛党一无所知，咱们又该怎办？趁着尚存一口气，及时享乐。”
“危言耸听。”
“若换作两年前，我也会这般想，但如今来看真是所见甚浅，不是天下疯了，就是我疯了，还不如找找乐子。”
卫央知她又在做戏，不禁笑道：“你想找何乐子？”
“云游四方。”沈淑昭盯着木架子，“我一直想当个女道士，不受拘束，之前就备好了东西，待长姐成妃，我就离开。”
“这位客官可还有需要的？”这时伙计走过来问。
忽见卫央沉色长思，他哪儿还敢说话？忙调头去伺候沈淑昭，东西包好后，沈淑昭一瞧，“怎这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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