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面而来的沙尘、干燥炙热的空气似乎要让皮肤裂开，硝烟和燃油的的味道直冲鼻腔，夹杂着时有时无的腐臭和怪异的血腥味，未知的酸性刺激气体让眼睛有了片刻的刺痛。很明显，我们又回到了后启示录的赛博世界，只有这个世界才会有如此“层次丰富”的空气。
但是眼前的景象很是陌生，这里看上去是废土朋克的荒野，而不是赛博朋克的都市。
“这是哪？”
“仔细看，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塞依姐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那片废品回收站一样，疑似营地的建筑群。
“这是……拾荒者的老巢？”
“准确的说，是拾荒者中的某一支。拾荒者是一类人的统称，通常被算成是一方势力，但实际上完全是散兵游勇，最散漫的组织群体和他们相比都太团结凝聚了。做一个不合适的类比，拾荒者就像是人们口中的‘虫子’，但这些虫子其实种类繁多，有些甚至根本都不是‘昆虫’。”
“我懂了，但是你这个类比可能会让艾妮姐抓狂。”
“没关系，她又打不过我。”
“啊？艾妮姐居然打不过你？”
“我也打不过她。”
“……”
“回到正题，来。”
塞依姐迈出一步，我们瞬间就从远处的制高点移动到了垃圾场营地的门前。我这才注意到这座营地是有人的，几个外貌狰狞的拾荒者正站在高台上东张西望，表情也凶神恶煞的好像很不高兴。糟糕的记忆瞬间涌现，要是塞依姐又在我面前…
“他们看不到我们，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调整心态，不会再做什么去触发你的应激。艾妮这样做过，被证明是失败的，你不是那种可以把压力变成动力的人，过多的压力只会把你逼疯。”
“那就好……”
塞依姐带着我直接走向大门，那扇由各种废料拼接而成的闸门如同幻影，我们跨越过去如同穿过空气，完全没有任何阻碍。高台上的拾荒者也对我们视而不见，依然龇牙咧嘴地眺望着远方。
营地内的场景和在各种废土作品里见到的基本一致。随处可见的垃圾杂物，随性排布的破烂窝棚，还有不知是装饰还是废弃物的人类残骸，总之就是脏乱差，再加上一个野蛮恐怖。不过整个营地感觉冷冷清清，好像少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啊我想起来了，少了拾荒者！这里现在根本没几个人，既没有在空地上对殴的疯子，也没有拆解废料或尸体的壮汉，到处都很安静，完全没有废土该有的气氛。
“你想到了什么。”
塞依姐察觉到了什么，转头询问我。
“就是产生了奇怪的联想，因为剩下的这些人再也等不到队友回来了……”
“确实是奇怪的联想，我要纠正你的错误，拾荒者没有队友、战友、同伴、家人这样的概念，你在梦之都随便抓两个人相处，都会比拾荒者之间更亲密，信任和依靠在这里根本不存在。你也不要把拾荒者看成是狼群或者鬣狗群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不存在血脉联系。至于原因，正是我要带你看的。”
塞依姐继续带我深入营地，周边的环境突然就变得非常奇怪。明明营地外围还算比较规整，内部却如同被航弹炸过似得，地上散落着废料和倒塌的窝棚，还有被压在下面的人类部件。然而这些被破坏的痕迹只局限于一定范围，就像这里发生了一场被精确控制的爆炸，爆炸范围外多一厘米都不会受到伤害。我看到半个箱子上倒立着一个酒瓶，而这个酒瓶就紧挨着箱子被炸碎的断口，似乎爆炸的冲击波到断口的位置就消失了。
“不用奇怪，这是小舞诱敌时做的。”
“原来吸引他们攻城的任务是小舞做的啊……”
“怎么，讨厌她了？”
“倒也没有……”
“我们到了。”
塞依姐在一栋奇怪的建筑前停下，这座窝棚已经不能称作是窝棚，而是用废料搭建出来的厂房或仓库，我觉得更像是厂房。厂房屋顶上有大股的电线连接到周围的电杆上，旁边还有带着大罐子的附属建筑通过管道与其连接。光看外形去猜的话，我会猜是生化发电厂之类的设施。
“猜对了一部分。”
塞依姐随手一摆，厂房的大门便缓缓自动开启，内部的景象让我震惊，但也没有完全出乎意料。
“好多培养皿，这些拾荒者居然还能做这个？我还以为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只有城里的大公司才有。”
“艾米，拾荒者中女性比例极低，他们是怎么繁衍后代的。如此恶劣的生存条件加上高死亡率，他们又是如何保持战斗人员数量的，你有想过么。”
塞依姐没有接我的话，而是问了一串问题。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我以为这些拾荒者就是一些常年在荒野抱团求生，身体和心理都变得奇怪的一群人。”
“你说的这类人当然有，但只是极小一部分，属于上层阶级，他们还是有正常的求生欲的。至于被你杀死的那类完全不惜命的炮灰，这就是他们的来源。”
塞依姐带我走到一个罐子前面，我能透过肮脏补满裂纹的玻璃和浑浊的培养液看到里面的事物。那是一个身体佝偻面容扭曲的……怪人，我完全可以想象他拿着废铁尖叫着朝我冲过来的景象。
“这些都是批量生产出来的生物兵器，天生就是精神病且智力低下，自我意识的完整度甚至不如狗，对于死亡更是没有任何恐惧。即便是没有战斗，他们在平时也会互相攻击造成伤亡，这也是拾荒者娱乐的主要形式。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们低劣的基因也会让躯体迅速老化，超过一定时间就要被回收再利用。而在某些时候，他们甚至会被当做是食物。对于上位拾荒者来说，这些物种就是‘疯子’的类人生物和子弹没有区别，甚至比子弹更容易回收利用。”
“……”
我说不出话，脑子里也乱糟糟的，不知道是愤慨还是庆幸，又或者是悲哀。
“我知道你老家有一句俗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但俗话是有适用范围的。艾米，你觉得这些疯子活着更好，还是被你一击杀死更好。”
“我……”
“不用急着回答，在今后你还会见到更多类似的情景，你作为凡人所拥有的生死观必然会被不断刷新。艾米，你想看这些疯子的回收处理厂么。”
“不要…不用了……”
我突然有点想吐，这种糟糕的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
“所以艾米你要搞清楚，造成悲剧的不是你，而是这个扭曲的世界。扭曲的世界会导致扭曲的行为，也会扭曲善与恶、好与坏的界限，你所认为的不代表就是事实，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我会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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