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容不动神色地抬眼看对面的小姑娘一眼，接着合上手里的杂志。
商店窗口的白炽灯光有些晃眼，照得她脸上干干净净，是一览无余的清澈和窘迫。
的确。
姜灵灵有些窘迫。
沉默中，她不敢和他对视，生怕他追问刚才的那些话，只能低头猛喝牛奶回避。
一整瓶牛奶下去大半，没多久就要见底了。
直到他略微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去买点东西。”
她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才终于松缓了些，脸颊热度稍稍退去。
白世容已经起身，去货架那边挑选商品。
她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喝热牛奶。
一整瓶牛奶喝下去，已经有些饱了。
不一会儿，白世容拿着挑好的商品在柜台结账，他拎着白色的袋子过来，看到牛奶瓶已经见底，对她说：“差不多该吃饭了，要不要先跟我回白家。”
“嗯，好。”姜灵灵站起来，跟在他身边走出商店。
外面天色完全暗下来，每户住宅前都有一盏路灯，路灯星星点点亮着，整个小区在夜色中静谧宁和。
前往白家路不长，她老老实实跟在白世容身侧。
他步子不快也不大，似乎在配合她的速度。
姜灵灵偷偷瞄他一眼。
他走路的时候，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拎着白色袋子，黑色的衣服有淡淡的白木香，路灯下，侧脸沉静又清俊。
到家时，晚饭还在准备中。
白老爷子在客厅看新闻联播，看到她来露出和蔼的笑，然后继续看新闻。
白太太帮她从稚嫩的肩膀取下书包：“今天晚上有八宝鸭，很好吃的，就是做的时间有点久，可能会晚一点。桌上有水果，先吃点垫垫。”
姜灵灵乖巧回：“没关系，阿姨，我不饿的。”
这是实话。
刚喝完一瓶热牛奶，需要时间消化。
晚饭还要等待，白世容拎着纸袋，直接上了楼梯。
“妈，我去琴房，一会儿下来。”
白太太点点头，目送儿子上楼，笑得很温柔。
白世容是她的骄傲。她尽心栽培，盼望他能够成为钢琴界的新秀，成为名副其实的艺术家。
白太太来到餐桌边，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削皮后递给姜灵灵，弯腰看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笑着问：“灵灵认识五线谱吗？”
她不懂为什么这样问，老实地摇摇头：“不认识。”
音乐课上，班上的老师只教唱歌，从没教过乐理知识。
“那你想学吗？”白太太看着她，温柔地帮她把半长的头发拢到耳后。
她只是愣了片刻，心里蠢蠢欲动，像有只小鹿肆意奔腾，就快蹦出来，眨一下眼睛，眼神炙热：“我……可以吗？”
“可以啊。”
白太太点点头，微笑：“以后完成学校的作业，阿姨教你认五线谱，甚至还可以教你简单的曲子。其实呀，阿姨在结婚之前是个音乐老师哦。”
这是一个令人欢喜的消息。
姜灵灵真心的兴奋，一时羞赧：“阿姨真厉害，谢谢阿姨。”
难怪白世容年纪不大，音乐造诣颇高，他的妈妈是音乐老师，家庭环境熏陶得好。
十几分钟后，晚饭已经准备好。
白太太在餐桌前摆碗筷，请旁边的灵灵帮忙喊儿子下楼吃饭。
姜灵灵懂事的答应，迈上楼梯。
白太太怕她不知道，补充：“二楼尽头，左手边的房间就是琴房。”
她依言走到二楼尽头的房间，站在门口，已经能听见流动的琴声，美妙动听。
姜灵灵犹豫了会儿，轻轻敲门：“世容哥哥，阿姨喊你下楼吃饭。”
话音落下，琴音停止。
白世容开门，表情沉静而放松，她好奇地望一眼琴房，里面是架三角钢琴，上面是黑白相间的琴键，还有厚厚的五线谱，那些复杂的音乐符号，她真的一点也看不明白。
他正准备关门，淡淡地扫一眼身边的小姑娘，注意到她目光落在五线谱上，停住动作问：“你认识乐谱？”
她摇摇脑袋，抬头仰视身前的少年，一双眼睛如水般透亮，惹人喜欢：“不认识，看着好复杂，可是被世容哥哥弹出来特别好听。”
白世容看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难得弯起唇角笑了。
他漫不经心抬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脑袋，略有宠溺的意思，开口：“你等我一会儿。”
他虽然平时淡漠，神情一旦温和下来，极为好看和柔软。
姜灵灵对于他的接触心里欢喜，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等他。
没多久，他从自己房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递给她，简明扼要：“送你的。”
她这才僵住神情，不解地接过小盒子。盒子是黑色的，有漂亮繁复的金色烫花，里面有东西，打开盒盖，是黑金的派克钢笔。
这种派克钢笔她跟爸爸去商场时见到过。
摆在专柜最显眼的位置，价格昂贵。
学校里谁要用上派克钢笔，可以说是相当有面子。这样贵重的钢笔，他却要送给她。
姜灵灵第一反应是不能要，所以站着没动，她默默垂下眼：“谢谢世容哥哥，但……这钢笔我不能要。”
白世容见她没接受，低下头，看着她垂眸的样子，问：“不喜欢？”
“不，不是……”她忙不迭摇头，嗫喏道：“太贵重了……”
说是旧钢笔，保存得很好。
灯光下，镀金的颜色，周围生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看外表就知道其价格不便宜。
白世容笑了笑，嗓音在静谧中的走廊轻轻的，很好听：“钢笔就是用来练字的，我已经不用了，与其闲置不如送给你。”
他说的一本正经，倒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拒绝。
可……
还是太贵重了。
不等她再想到拒绝的理由，白世容挑挑眉，提议：“大不了当我借你的，等你练好字再还我。”
姜灵灵听他忽然改了意思，心里的沉重感减轻大半。
借的话是要还的，比起白拿要公平许多。
她抬起清澈的眼睛，这才接受了他的好意：“……谢谢。”
白世容看着她干净的眸子，忽然想起刚刚在商店前，她红红的眼睛，哭过的鼻音，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抬起手，又轻揉了下她的脑袋，语气认真：“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姜灵灵一愣。
随后扬起甜甜的笑，重重点头：“嗯！”
她心里很知足。
其实，很多时候，保护的话不用做到，只要有人肯说给自己听就够了。
白世容轻浅笑了笑，说：“下楼吃饭。”
话落，他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姜灵灵开心地追上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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