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 利奥不太能反应过来现在发生了什么。
一个NPC死了。
那是他的NPC，他的女孩，艾丽莎。
在他真的意识到现在发生了什么以前，他已经冲下楼抱起了她的身体。
她死了, 不会被刷新，不会被重置，就是死了那样。
利奥抱着她小声说话。
“你应该比我存在更长时间的，丽莎，我的‘异常’还没好, 你该陪着我，保护我。”
杀手可能还在附近, 他继续待下去会有危险。
但是他觉得继续待着也没关系, 那些都不重要。
“求你了，丽莎, 说句话。”
她被打穿了心脏，她满身鲜血, 她已经死了。
“我为你准备了圣诞礼物, 悄悄准备的, 我还没送过你东西。”
她的尸体在逐渐失去温度。
群众在隔离带以外围观, 记者在向这边拍照。
“说点什么……丽莎。”
她不会再回来了。就算是最特殊的那个NPC，这个游戏不会刷新她。
这个游戏。
——这个世界。
对, 这个世界。
利奥停止了无意义的低喃。
这就是现实世界。所谓完美的人类世界, 其实也没太过超乎想象, 没有好到超出他的认知。他想。
他的“异常”痊愈了。
“利奥, 别待在这了，拜托……”弗兰警员难掩悲伤，他轻声劝说着利奥。
艾丽莎的尸体已经冷下来了。
利奥抓着他的衣角默默退到后边。
继续待在尸体旁边已经没有意义，他的女孩不会回来。
他们在隔离带外边看着其他警察上前处理尸体，蒙上白布，抬上车运走。
“我们先回家，利奥。”弗兰警员说。
利奥最后看了一眼尸体被移走后血淋淋的地面，跟着弗兰离开。
“我在哭吗？”走在路上，利奥抬头问弗兰。
弗兰低头看着衣襟和手臂沾满鲜血、微微皱着眉的孩子。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只有迷茫，没有泪水。
“你的心在哭。”警员回答他。
“丽莎会被送到法医那儿吗？”利奥又问。
“不会，”弗兰说，“取出子弹后我们会安葬她，找到凶手绳之以法。我保证。”
利奥不觉得他能做到，那是来自哥谭的杀手。
他跟着弗兰回到家里。
他摩挲了一下染血的手，粘稠，湿冷。
弗兰给他洗了手，换了衣服。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里不会有玩家从天而降，他只有他自己。
这是他的人生。
那么那个送他到孤儿院的女人，他的母亲，她是真人，她为什么要把他扔掉呢，为什么没有找过他呢，利奥对她来说算是什么？
还有他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这就是事实，只会一再欺骗自己，盲目相信不久的将来玩家的出现会夺走他的一切，所以对现在没有那么珍惜？
因为他没意识到，所以不够重视、不够警惕。
是他害死了艾丽莎。
她不是NPC，她是他的女孩。
她再也没法到利奥身边了。
要说伤心利奥也没有太伤心，艾丽莎只存在于他还没有真正诞生“自我”的时候。
但是就因为这样才让他更加遗憾，心里发堵。
艾丽莎的葬礼很简陋。
其实不简陋，有很多市民来了，很多人为她祈祷、为她默哀。
但她认识的人太少了。除了杰克不知所踪，她的熟人只有利奥和警员夫妇。
葬礼后弗兰警员想收养利奥，利奥再一次拒绝了。
他不想再拖累这个家。
警员们对比监控找了凶手很久却一无所获，犯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不知所踪。
利奥知道在哪能找到凶手。
他也知道弗兰不会让他单独去。
他不想再麻烦这个善良的警员。既然这是真实世界，他是一个人类，他应该去做人类会做的事，比如复仇，比如体验上辈子求而不得的人类生活。
利奥留下了一张“我回家了”的字条就失踪了。
警员找了他很久也没找到人。
他回到了哥谭市。
既然玩家不会出现，利奥总得有新的寄托。他摩挲着脖颈上温热的狗牌想，他的母亲一定会循着狗牌来找到他、拯救他。
总有一天，母亲一定会从天而降！
他就是没法完全依靠自己。他没有技能，缺乏安全感，只能等待外力帮助。
哥谭市西区贫民区，孤儿院。
“我更适合这里。”利奥说。
他会像艾丽莎期望的那样作为一个人类，随心所欲地生活。
他比以往鲜活得多，但看上去对一切都漫不经心。
“那么你得挡住脸，利奥。对我这里的孩子做的工作而言，仅仅是一点泥巴糊在脸上可不够。”老女人对他说。
利奥取了一些黑色布料裹住了脑袋，这个造型做的不太好，而且挡住了眼睛。他像是一个白痴。
利奥：“……”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布料位置不挡住视线，然后像忍者一样在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虽然好看但是完全是拖累的带子。
这样跑起来就像是一个忍者那样帅气。他想。
他朝老女人比了一个代表胜利的剪刀手。
老女人：“……”
一个月后，哥谭市西区，码头。
水面上方总是飘着些水气，空中尘埃与水气结合，让天看上去灰蒙蒙一片。这里和海对岸能遥望到的大都会市不同，能见度很低，连月光也没法透下来，照明仅靠零星还没坏的两三盏灯光。
“要我说，你的送货人肯定已经被抓住了，今天蝙蝠侠在这一片出现过。”一个光头男人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纹身瘦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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