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去了哪里，湘儿已不得而知。
她喉头很紧，吞了一下口水，局促不安，一双眼只盯在萧湛的脸上，还有那挂在头发丝上的一朵朵翠绿葱花。
萧湛沉着脸，在院子里举步，他几乎是毫不犹豫，朝窗子里的她走了过来，毋庸置疑，他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带着一股馥郁浓香的鸡汤味儿，外袍也都是湿的，这都是她的杰作。
湘儿鼓了股嘴巴，难堪又抱歉，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我、我先叫人给你备洗澡水吧。”
萧湛没有回答，步子倒越走越急。湘儿本能地低头看脚尖，恐惧地在寝宫里倒退了两步。
紧闭的朱红色木门被萧湛一把推开，他站在门外，双眸如鹰隼，目光灼灼地投射在湘儿的脸上，一字一顿地几乎是很肯定的说道：“公主就这么不待见我。”
萧湛十一岁便身披战袍，戎马沙场十余年，死在他刀下的亡魂成千上万，在北疆一带人人对他的名号闻风丧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活人敢跟他说一个滚字。即便是皇亲国戚又如何，若不是念她是个女人，他今天眼里还真就不想容下她这颗沙子。
柳杏和春蕊连忙跑进来护驾：“驸马海涵，驸马的衣服湿了，还是该尽早沐浴更衣。”
萧湛目光凉凉地扫过两个侍婢朝自己伸过来的爪子，抵触又排斥。
等一下。
“我来吧。”湘儿忽地高声，祸是她闯下的，她也自知今天这事儿她真是跑不掉了。她瞅瞅柳杏和春蕊，驸马正在气头上，让她们两个去伺候驸马那结果约莫也是要凶多吉少……
“你们两个去叫人打热水来，我我我、我来替驸马沐浴更衣。”
一人做事一人当，湘儿虽然害怕又打怵，但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的。
柳杏和春蕊不敢有二话，连忙福身退下去做准备，萧湛远远地扫了湘儿一眼，问：“公主手上的伤已经好了？”
“小伤口，好多了。”
湘儿跑进了内间，换了双方便干活儿的鞋子。她顺便将钗环首饰都卸了下来，将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套了件鹅黄色的对襟上衣，挽起袖口，匆匆忙忙地跑出来。
一向高高在上的矜贵公主忽然换了身小丫鬟的打扮，而且还蹲在他跟前，十分镇定地挽裤脚，看得萧湛不禁一愣。
忍不住再确认一遍：“公主是真的要替我沐浴更衣？”
他刚刚以为她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毕竟华阳她可是堂堂的大承公主，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自幼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里做过粗活儿？又怎么可能真的懂得怎么做？
“我……”湘儿眨眨眼睛，也被他弄得一愣。
她是可以说不的吗。
后知后觉，联想到自己公主的身份，或许……她不需要这么低三下四？
然而萧湛已经没有再给她机会拒绝，他在她犹豫的时候就已经径直宽衣解带，扔掉了湿透的黑色外袍，只穿着一身白色单衣，大步跨进了浴池之中。公主肯替他沐浴，他哪有不受之理。
湘儿抿抿嘴唇，小心翼翼地上前。含章殿里的独立浴堂是最初华阳公主特地叮嘱修葺的，整个浴堂金碧辉煌，墙壁上都刻着仙女飞天的壁画，浴池的用料也是顶好的玉石料，白璧无瑕，精致得很。
湘儿从重生后都还没有用过，这几日也一直是用简单的木桶洗澡，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
她谨慎地环顾四周，四下里金晃晃地有些刺眼睛，她下意识地拿手挡了挡。到底是穷人出身，她承认自己有些时候就是满满的穷酸气登不了台面的，就比方说这个浴池她一直就不舍得用，太奢侈了，她听说漠北一带近些年连年干旱，就她洗这么一次澡的水，都够漠北的一家子人用上好些日子了。她相信多做好事会有福报，自己也能省则省吧，她除了贪嘴这点改不掉，在其他的地方她都会尽自己的可能节俭一些的。
萧湛背对着她坐在浴池中，随手脱掉了上衣。
男人赤-裸的后背肌肉厚重结实，肩膀与肩胛骨下布满了长短不一的疤痕，湘儿吞吞口水，有些尴尬，想了想便快速拿起了放在浴池旁边的毛刷，帮萧湛快速地刮了刮，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公主的手指很细，指甲又长，做起粗活儿还是不太方便的。
萧湛侧头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仓皇躲闪的眼神上，微挑起眉梢，若有所思地问道。
“陌生吗？”
“什么？”湘儿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萧湛随意地说道：“男人的后背。”
湘儿暗暗地松口气，用手臂擦了擦溅在脸颊上的水珠：“还、还……还好吧。”
她以前生在渔村，常要到河边洗衣，经常能看到纤夫们赤膊上阵拉纤绳的，再说她还有父亲和兄弟，所以当她看到男人们在她面前脱个上衣时也不算什么。
当然驸马是要比那些渔村里的男人要好看许多，但对她来说，也无非就是给一个好看的皮囊洗澡，她从来都不把驸马当男人，只把他当做一个令人恐惧的对象，故而虽然两个人在这种环境下对话，她脑子里也没有联想到什么男-欢女爱的场面。
萧湛听到她这么说，心中却另有打算，他早闻后宫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每个公主在成亲前都会与太监或侍卫赤-身相对，相处一天一夜，从而学点儿经验，如此看来，应该是真的。
“下官今日进宫，收到了整肃北疆的圣旨，下月初三动身，预计要数月难以归京。”行军打仗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儿，萧湛也熟知北疆的境况。从前年到年初，他已经几次领兵镇压整肃，但无奈北疆与胡人相交，境内外族众多流民不断，流匪流动性强，熟悉当地地形极其不易抓捕，想要彻底整肃，没有个一年半载再加上一个因地制宜的妙计，都很难成功取胜。
湘儿眼前一亮，心中狂喜。
可是她当着萧湛的面儿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就只好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假装委屈，强挤出点眼泪说。
“那……那华阳怎么办呢……驸马跟华阳才刚刚成亲。”
背地里一阵开心，驸马这一走，她可连圆房的事儿都不用担心了。
萧湛瞥她一眼，早猜到了她会这么说。“下官怕公主寂寞，所以已提前做好了打算。”
“什么？”湘儿眼珠子一转，拿毛刷用力地刷了刷萧湛的后背，没想到驸马这人还挺体贴的。
“下官私下里派人四处打探，已帮公主寻得两三个面首。”
湘儿脑袋一懵。
？？？
在古代，面首就是男-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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