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匆匆地换好了衣服，湘儿跟在白延之他们的身后，谨慎地朝皇城走。宫门口的守卫并没有城门外严，或许是宫里人并没有预料到在如此森严的京都守卫之下湘儿他们依旧能进城，眼见着大事将成，湘儿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地看了一眼冻死鬼，问：“你的心愿是什么？”
他好像还没有说过。
冻死鬼浑身冒冷气，低头，想了想。“我想要尝一尝御膳房正宗的五味蒸鸡和元汁羊骨头，我活着时没吃过，临死前还惦记。”
“别的呢？”
“没有了。”
湘儿眨眼，微怔，心说这要求也实在是太简单了。“你有没有父母兄弟，或者是什么恩公、相好的，我可以帮你传话也可以代你向他们赠些金银，只要你有需求你都可以一并说，不必客气，你今日帮了我好大一个忙，我帮你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不用了，我自小在宫里孤苦伶仃也没认识什么朋友，金银财宝我都用不着，我就这一个心愿，还望公主能成全。更何况鬼是无影无形的存在，我死之后连个坟都没有，若真想吃上这一碗五味蒸鸡和元汁羊骨头，免不得会被其他的鬼魂争夺，还不知道要如何麻烦公主不偏不倚地烧给我呢。”
眼看着前方不远处就是皇城的正门了。湘儿敛眉，垂眸，仔细地想了想。
“这件事儿倒也不难。”
“公主有办法？”
“但我要在等到过两日在宫中安顿下来之后才能再来帮你。”
冻死鬼很相信她，点头道：“好，那我就九月初九重阳节于皇城西北角门静候公主佳音。”
湘儿点头同意。冻死鬼便停在了宫门外，他飘荡在半空中不再前进，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缓缓地走进了森严肃穆的皇宫里。
养心殿位于皇城的正东方，宫殿外有四五重侍卫重兵把守，湘儿本也进不去，亏得白延之等人拼死与宫中的禁军抵抗，她又一身男装身材灵巧，这才趁乱穿越了重重防守，冲到了养心殿的最里面。
老皇帝就躺在内殿最里间的床榻上，养心殿依旧宽敞，床榻被安置在层层的台阶上方，四下里空冷幽静富丽堂皇，窗棂下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一种庄严且肃穆的感觉油然而生。
只不过这一次老皇帝的病更重了，他不能再看奏折，而是平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姜贵妃弯腰在床边给他喂药，不远处还站了一个大太监，皇后则坐在窗下一如既往地安静。
湘儿甫一进去，便察觉到三道异样的目光投掷到她身上，不论是皇后、姜贵妃又或者是那大太监，各式各样的神情，或震惊、或惊喜或胆颤，究极复杂，各怀鬼胎。
湘儿视若无睹，面不改色，跪到了地上，朗声地道。
“华阳叩见父皇！”
寝殿里安静了一瞬。片刻后，一道沉闷又苍老的声音响起。“阿四……”老皇帝缓缓地睁开眼，转过头。
湘儿连忙跑过去跪到台阶上。“父皇，华阳不肖，没能在父皇痛心时陪伴在父皇身边。”
老皇帝摆摆手，眼里红红的，他紧抿着嘴唇，下颌角轻轻地颤动，欲言又止。
湘儿鼻酸，忍不住抹了一下眼角，一时间很同情他，虽说是个九五至尊的皇帝，但却要饱受这么多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离别之苦，说起来是真挺惨的，那么多儿子女儿，个个惨死，尤其她自己也是个赝品，也不知道倘若老皇帝以后发现她这个临危受命被寄予厚望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女儿，那会不会当场就被她气晕过去。
“你父皇才刚好些，不要提伤心的事。”姜贵妃一派趾高气昂地教训着湘儿。
湘儿瞪她一眼，老皇帝与此同时向湘儿伸出了手，湘儿假装孝顺，连忙握住。老皇帝的嗓音很沙哑：“父皇叫你回京，你怎么穿成这样？”
湘儿一顿。
“父皇，这件事说来话长。”
“父皇的儿子都没了，你大姐也去了，眼见着父皇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朝中的大臣不满我钦定你日后接任一事，他们想推荐凌王之子李奋来做太子，待他日父皇仙逝后便接任大统。但父皇有亲生孩儿，你就是父皇的亲生骨肉，无关男女之分，你也是最聪明的，你更是父皇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你文韬武略哪点不精，一说起带兵打仗精兵治国你比你那几个皇兄皇弟都感兴趣，是，你脾气是差了一些，但父皇也听人说你近些日子都改好了。你就是父皇心中的太子，为什么父皇不能做主把皇位传给你，而是偏偏要传位给你堂弟呢？”
湘儿：……
为难。默了。
若真是以前的华阳公主那或许真的就可以做太子做皇帝，但偏偏她……跟文韬武略哪点都不沾边，大字也不识几个——其实若不是担心自己在北疆会有性命之忧，她也不想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来做太子的……
“父皇，我瞧您说话中气十足，并不像大病的样子，立太子之事貌似也可以再缓一缓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想调驸马回京。”
老皇帝反问：“萧湛？”
“是。”
若是在萧湛在身边，那还能有人帮她出出主意，否则就只有她一个人那她很难跟朝廷中的那些持反对意见的老狐狸斗啊。
眼见着老皇帝若有所思，姜贵妃立即忍不住插了话进来。“不行！皇上您病累多年，身体早不如早些年康健，北疆的胡人也是因皇上久病这些年才胆敢屡次进犯的。立太子之事非同小可，一旦消息走漏为胡人知晓，那他们更会趁机烧杀抢掠大举进犯，四驸马奉命带兵在北疆驻守正是关键时刻，怎么能因为四公主一句话，便说回来就回来？”
湘儿拢眉，瞥她：“但驸马他也是朝廷重臣，立太子之事他也有发言权的。”
“就因为他既是朝廷重臣，在与你成亲后他也是你四公主府里的人，他会有什么想法，对谁偏心，这种事还需要言明吗？”
湘儿闻言，气不过，轻眯了一下眼睛。直言道：“姜贵妃似乎很不希望华阳做太子。”
“本宫只是希望京都和北疆都能安定。”
两个人互相争执着，皇后在一旁仍是做壁上观。老皇帝轻声地劝了劝湘儿。
“行了，这件事暂且搁置，从长计议。阿四你近日就在宫里住吧。”华阳公主未出嫁前都是住盈华宫福熙殿的，那里是姜贵妃的地方，姜贵妃刚要表态，老皇帝打断了她。
“不住你那儿，到皇后的景仁宫去。皇后你这些年只顾着吃斋念佛，也好些年没与阿四好好儿地说过了，阿四她好歹也是你亲生的孩儿，如今她孤立无援，你也该费点儿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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