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死鬼话音刚落，湘儿蓦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想起自己前几日与姜贵妃在养心殿门口谈话后，其实也曾与宫里头的太医打过照面。
那几位太医素日里负责老皇帝的用药进补，按理说与后宫的嫔妃是八竿子打不着，但那日她倒用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他们似乎与姜贵妃走得很近……
冻死鬼没有察觉到湘儿一脸纠结的神情，抹了抹嘴角，小心翼翼地说。
“实不相瞒，小人初入宫那年，老皇帝他身体还挺康健。但后来没过多久，这补药是吃得越来越多，身子却越来越差了。最上头的皇后娘娘不理事，三宫六院都以姜贵妃为首，姜贵妃不吭声，我们这些下人就是死了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但是这补药……这补药也未必是吃得越多越好，更何况老皇帝他着实是个好人，多年来小人有一次给养心殿送东西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皇帝他最心爱的茶杯，他老人家都没怪罪小人，小人始终铭记于心，多年来实在感恩……”
冻死鬼几番暗示，就差没直说他怀疑有人给老皇帝下毒了。
湘儿咬唇，抓住了他袖子。
冻死鬼说的正来劲，被她这一抓吓了一跳，浑身的冷气足足都蒸腾起有两丈高了。他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紧闭着眼睛起誓道：“小……小人说的句句是实话，绝没有半句谎言！”
湘儿认真地看他：“这件事事关重大，你确定那个婢女是从养心殿端出来一碗汤药倒在了福禧殿的院子里？”
“小人向天发誓。”冻死鬼点头如捣蒜，他很肯定。“只不过……”思索间叹气：“只可惜那个婢女也早已丧命投胎死无对证。但公主放心，公主今日帮了小人达成心愿，公主您就是小人的大恩人了，小人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更何况如今小人心愿已了，马上就要投胎做人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小人与姜贵妃有些过节，但也断不会在死后还来栽赃她的。”
湘儿微微地敛眉，她倒也不是不相信冻死鬼。
只不过她虽然打心底里不喜欢姜贵妃，但却也没有想到这女人竟然能如此狠毒大胆到谋杀亲夫，更何况那还是当今的圣上自己亲儿的爹，但福熙殿的其他人又哪有这个胆子敢在她姜贵妃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整件事罪大恶极在满皇城中除了姜贵妃断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出来了。
“公主？公主？”冻死鬼见她出神，小声地将她叫回来了。
湘儿抬头看他：“这事我信你，只不过我近日也偏巧得罪了姜贵妃，致使姜贵妃正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我若真想调查福熙殿，必须要谨小慎微，不可以打草惊蛇。”
“那公主打算……”
“我要你帮我个忙。”话音落下，湘儿将冻死鬼的耳朵揪了过来。
翌日清晨，正巧十二皇子感染风寒，姜贵妃一心照顾儿子没能去养心殿为皇上宣读朝堂政务，养心殿里安安静静，老皇帝如往日般由婢女喂着汤药和稀饭，大殿内烟雾缭绕，湘儿静静地将一切看在眼里，也只在养心殿坐了一会儿，便请辞退了下去。
她眼观鼻鼻观心，手里攥着一方锦帕，没有带婢女，疾步匆匆脚下生风，一路向御花园走去。白延之在御花园的一处僻静湖心亭里等她，湘儿远远地看去，亭子里除白延之外，还坐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本来神情自若地正在喝茶，看到湘儿走来，顿时一愣，顷刻间茶杯落到了地上，豆大的汗珠也顺着光滑的额角淌进了衣领里，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正欲告辞，便被白延之大手一挥瞬间便拉了回来。
白延之力气很大，硬生生按着人肩膀不让他动弹。他不屑地撇撇嘴，转头，看向湘儿。
“公主，这小子还想跑。”
谈话间，湘儿已走进了湖心亭，她站在亭口，忍俊不禁，微笑道：“华阳又不是哪里来的瘟神，陶太医跑什么呢？”
陶行知一脸尴尬，单手撑着石桌，侧身别过去头，心说这公主可真是明知故问。他……他上一次在公主府闯了那天大的祸事，险些连命都丢了。再相见，又哪好意思……
想了想，连忙站起来行礼：“公主，下官自知罪孽深重，无颜见公主。公主大人有大量，便放下官离去吧。”
今日早朝之后，白延之早早地就把他拦住了拖到这湖心亭，陶行知一直自诩略懂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接着他粗粗掐指一算就知道今日这准没好事儿，在湖心亭里吹了一早上，素来身子弱的陶行知已感到头疼的紧，哪曾想这一会儿又遇到了华阳公主，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湘儿挑了挑眉头，不以为是。
她坐到了陶行知对面，白延之顺势大喇喇地抬起一条腿将唯一的亭子口给堵住了。湘儿捡起了地上的茶杯，擦了擦，说：“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陶太医你既也明白你曾经亏欠于我，今日我有事要找你，你更也不宜推脱吧。”
陶行知一脸窘迫。“公主您专程找下官……什么事？”
“我记得前些年父皇刚患怪病，宫里面便甄选了几位太医专门去伺候父皇，陶太医你医术精湛再加之祖上世代学医，本也是御前的不二人选，但偏偏你相貌不凡，后宫的妃嫔与公主们都离不开你，故而没几日便被大公主她们又哭又闹地跑到父皇的跟前给讨了回来，一时间此事在民间也闹得沸沸扬扬，满京都人尽皆知。”湘儿不紧不慢地斟了一杯茶。
陶行知俊脸一红，更不好意思了。
“这……这么个陈年旧事，公主又何须再提。”
湘儿细细地品了一口茶，摇头：“要提的，陶太医，放眼这紫禁城中，资质平平的太医不少，但若找医术精湛且能将各种药材药理使用的一丝不差的，就只有陶太医你一位没常年伺候在父皇跟前了，我今日找你，就是为一方帕子。”说话间，湘儿从袖中掏出了一方纯白的手帕：“刚在香炉上熏了很久，你闻闻，看看你能不能闻出这是个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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