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方深知，自己若是执意为之，不仅仅是放出流言的纺房婆婆，这纺房之中的众人、还有传播流言之人，皆是会受到牵连。
如此一来，竟是显得自己不留情面了，于是沉默了一刻，殷无方终是先咽下了心中的便道：“你们可知如此虚张声势传播流言，已然犯下重罪。”
殷无方亦知晓金招娣不懂这当朝律法，故不曾将妄议天子的罪名言语出口。
可是即便如此，他冷目的神色还是吓到了金招娣，她的心下骤然一颤，险些就此跪倒在了地上，好在白离忧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胳膊。
白离忧自是也看出殷无方吓到了金招娣，便转眸给了殷无方一个眼神，提醒道：“无方。”
殷无方收敛了那含带戾气的神色，可是眉眼间与生俱来的凉意还是让人心生畏惧。
金招娣张了张嘴巴，花费了许久的力气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瞅了瞅白离忧，又将视线凝聚在了殷无方的身上，不敢抬眸看着他的双眼，而是自顾自的反问道：“重……重罪？”
白离忧知晓，若是自己再不出口解释的话，金招娣便是要被殷无方所吓得魂魄出窍了，于是便深吸了一口气，喃喃启唇道：“这城中有人说……昭娘貌美，天子觊觎，也如这市井之中的男子一般为一睹昭娘风姿做了不少荒唐事。这妄议天子，按照律法便已是重罪，并且还并非实情，所以造谣罪加一等。这传言，你可知晓？”
金招娣张大了嘴巴，竟是一句话也诉说不出，她连忙的摇着脑袋，口齿不清道：“不、不是……”
“你不用慌张，我知晓事情发展成这样也并非是你所愿。”白离忧抬手抚了抚金招娣的手背，道：“你早便已知我和无方身份，却并未告知于任何人，我自是信你人品，不会怀疑你。所以，你只需要将你知晓的全数告诉我便是。”
白离忧的话金招娣紧绷着的一颗心稍稍的安放了一分，她又缓了缓，方才启唇道：“我只知晓纺房婆婆将我夸张声势，却不知这流言竟是传到了这种地步……”
“会不会是她瞒着你，刻意的将这流言放大？一时之间没控制好，便扯上了天子？”白离忧回想起先前在那纺房之中，纺房婆婆揽着众人不许其见昭娘的模样，亦是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可是金招娣却是突兀的摇了摇头，几分坚定道：“不会的，我虽是不懂律法，可是纺房婆婆却是在京城呆了数十年，她自是清楚孰轻孰重的，绝对不会做出造谣天子的事情来。”
话说到了此处，金招娣的言语微微一顿，片刻之后方才嗯喃补充道：“而且，她先前虚张声势，准备将我的名声放大之时，也是特意来过问过我的意见的，我不曾坚定反对，她方才着手去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这其中必然有误会。”
金招娣会这般为纺房婆婆说话，让白离忧意外了一分。不过仅仅在顷刻之后，她便也知晓了这其中的缘由。
她的身世，白离忧是了然的。所遇自己之时，金招娣曾说过，自己是此生待她最好的人。自己因为要寻解药，并不能将她安顿妥当，所以便先将她托付给了沈云箫。
依照她这般要强的性子，彼时不愿在沈云箫那里白吃白住的。所以，她来纺房做纺娘，偶然也必然。这纺房婆婆给了她一条生路，也给了她希望，她必然是不会以怨报德。
“误会谈不上，大抵是她将你的名声过于夸大，这京城中人怎么也见不着你，便乱采乱想，幻想着天子才能目睹如此花容月貌。久而久之，便以讹传讹罢了。”捋顺了这一切的经过，白离忧心情顺畅了不少，便坦坦荡荡的言说。
可是殷无方却是远不如白离忧这般从容，他黑着一张脸道：“此事，我绝不会善休，定会差人处理这流言。”
殷无方尽力沉着气的模样让白离忧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的笑出了声。
殷无方见白离忧非但不懂自己，还轻笑出了声，神色便是更为黯然。好在白离忧知晓见好就收，连忙收敛了嘴角的笑意，趴在殷无方的脸前细细的打量着他的神色，讪讪道：“真的生气了？”
白离忧左看看右看看，想要从他这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些许玄机，可是殷无方始终不言不语。他这副模样，白离忧便是知晓这人又在生着闷气。
这表面上一声不吭，心下却不动声色的记住了自己，免不了什么时候就要寻自己秋后算账。有这么一个夫君要怎么办呢？自然是要哄着了。
白离忧抿了抿唇角，上前拽了拽殷无方的衣袖，道：“这从古至今的君王虽然称不上都是四处留情，可也绝对不是片叶不沾身。回看史册啊，起码这生平里除却后妃之外，还是要有一个两个美人为记的。”
殷无方冷哼了一声，言简意赅道：“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这是自然！我也容不得！你登基之后便立誓独后，这流言便是在打你的脸。这夫妻二人本为一体，打你的脸便也是打我的脸，我白离忧怎么会允许别人打脸嘛。”白离忧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又悄无声息的打量着殷无方的神色，缓缓道：“只是，你令方大人着手处理，着实是大材小用。而将那些好事、传播流言的人用律法惩治，轻则关个几年，重则人头落地。”
白离忧说到了此处，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又款款言说道：“可是那流言，却是仍真真实实的存在着的。这杀鸡儆猴让旁人不敢再提及流言，却也将流言篆刻在了他们的心里。即便这些人是受了该得的惩罚，可是……可是这便是咱们想看到的吗？”
看着她这一副滔滔不绝的模样，殷无方便知晓白离忧已然有了打算，他终是偏过了头，缓然道：“你想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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