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娃娃自称顺风耳千里眼，熟悉洞府中的布置倒是没有吹牛，他领着陈岩，左转右转，轻车熟路。
不知不觉，已是中夜。疏月瘦影，浮光生姿。经过的路上花阴凝香，泉动水鸣，三五只仙鹤栖息在枝头，剔着翎毛。
真的是夜色澄如水，深冬梅叩门。
“就是这里了。”
大头娃娃蹦蹦跳跳出来，指着前面的一座隐在花浓竹翠溪水环绕的阁楼道，“里面住着一个小气的婆娘，就拿她开刀。”
叮咚，叮咚，叮咚，
这个时候，似乎是回应，阁楼里突然传出琴声。
清脆，澄澈，悦耳，动听。
似窗边的雨声，像亭外的松声，如榻前的翻书声，是雪后的沏茶声。
千姿百变，各有不同。
琴声一起，明月停辉，浮云止步。
“嗯？”
饶是以陈岩的定力听到这琴音，都是心里一动，原本的杀机逐渐减弱。下一刻，门户一开，自里面走出一个翠衣少女，眉目如画，纤细秀丽，手捧古琴，裙裾上音符跳动，自然作曲。
少女见到陈岩，纤纤小手一挥，琴弦上万千的音符跳动，或大或小，或椭圆，或三角，然后拢了起来，化为一本经书。
陈岩接过来一看，上面蝇头小字，字字生香，似乎耳边还能听到妙音。
“飞空妙音天生神章。”
陈岩目光一凝，种种的玄妙自心底流淌，这样的经义已经超乎了普通的乐曲，而是以音入道，直指规则本身。
天籁之说，就是如此。
“嗯。”
陈岩当日神魂出窍天地感应就是得到雷音，可谓是天授，现在和这一门功法对照，马上就有了不少感悟。
“月宜琴声，春宜筝声，秋宜笛声，夜宜砧声，声声入耳。”
陈岩一边翻阅经书，一边思考，顶门上的星云自然转动，化为焦尾琴，叮叮咚咚的声音发出，须臾又化为雷音，春雷，夏雷，秋雷，冬雷，一响四季。
翠衣少女见此，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大头娃娃，一提裙裾，飘然回转楼阁。
“这，”
大头娃娃瞪大眼睛，剧本不对啊。
本来是要他们两人打个火星碰地球，你死我活才好，反正都不是好人。
可是现在一看，两人各有默契，根本没动手的打算了。
好一会，陈岩从感悟中清醒过来，眸子炯炯，一挥手，散去音符，笑道，“大有所获，大有所获啊，我们走吧。”
“啊，”
大头娃娃头上的朝天髻乱晃，用肉呼呼的小手指着亭阁，不甘心地开口道，“就这样放过她啊？天生神章本体可是有不少妙用的。”
“已经得到经文，何必再动手？”
陈岩不管大头娃娃的小心思，衣袂带风，往前走，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啊。”
“啊，”
大头娃娃心有不甘，它一步三回头，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和对方有多大的仇。
“倒是歪打正着。”
陈岩笑了笑，这《飞空妙音天生神章》非同凡响，参悟之后，可以将自己的雷音威能提升一个境界，非常了得。
“真没意思。”
大头娃娃却是垂头丧气，嘟嘟囔囔的。
“走吧，下一个目标。”
陈岩看得好笑，捏了捏大头娃娃的小耳朵。
“咦，不在。”
“这个家伙也不在。”
“还是不在。”
“都不在！”
……
大半天后，大头娃娃站在一处崖前，叉着腰，不到巴掌大小的小脸上满是郁闷。
它找上门的宝经道书，居然一本都不在家。
“不应该啊，”
大头娃娃团团转，宝经道书虽然生出灵智，但向来是喜静不喜动，这样的情况，很罕见。
“嗯？”
陈岩登高望远，看着丘绿水碧，岚气上浮，骨气疏朗，枯木盘踞，曲曲折折，别有一种生机和萧瑟，笑道，“反常则为妖，这是肯定有大事儿发生了啊。你一直吹嘘自己什么顺风耳，千里眼的，不会连这个都打探不出来吧？”
“谁说本宝宝打探不出来的？”
大头娃娃瞪大眼睛，小家伙生出灵智的岁月不短，但性子依然是和小孩子差不多，最受不了别人小觑，它哼哼两声道，“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宝宝的厉害！”
“呵呵，”
陈岩笑而不语，但神情特别气人。
“等着瞧。”
大头娃娃叫了一声，盘膝而坐，肉呼呼如藕瓜似的小胳膊小腿映照着天光，晶莹剔透，似乎有一种烟霞氤氲。
“二十八宿生慧眼，四面八方妙景传。”
大头娃娃口一吐，吟唱咒语，它小身子上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辰篆文，每一个都蕴含着无量的力量，如同真正来自于未来，不停地变化。
轰隆隆，
下一刻，亿万篆文聚拢到大头娃娃的额头，然后化为一只竖瞳，霜白如雪，冷漠没有半点的感情。
咔嚓，
竖瞳张开，一道星光射出，真的贯通虚空，将不知名地方的景象摄了过来，虽然模糊，虽然支离破碎，但也非常惊人。
“了不得。”
陈岩目光闪动，这样的能力出乎人意料啊。
大头娃娃收了神通，小身子摇摇晃晃的，看上去连大大的脑壳都小了三分，用断断续续的声音道，“这群家伙居然鬼鬼祟祟地去了斜月洞，肯定有阴谋。”
“咄，”
陈岩见此，知道大头娃娃肯定代价不小，一摇宝珠，凝聚星辰精华，落到它胖嘟嘟的小身子上。
“呼，”
大头娃娃一口吞下，打了个饱嗝，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后，得意洋洋地看着陈岩，道，“怎么样？本宝宝的顺风耳千里眼如何？是不是看傻了？哈哈哈。”
“是不错。”
陈岩抬手将软绵绵的大头娃娃抱起来，捏了捏它的小脸蛋，笑道，“不过看你这有气无力的样子，明显是付出不小啊。”
“什么叫付出不小，分明是很小！”
大头娃娃摆了摆头，躲开陈岩的大手，叫道，“本宝宝只要睡一觉，下个月，照样可以施展未来神瞳。”
“原来是有一个月的虚弱期。”
陈岩点点头，放下心来，然后又和大头娃娃说了几句，问明白去斜月洞的路径，身子一摇，化为一道星光，从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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