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这么久，谢春风恍惚间发觉起一件事。
这阁楼里其他姑娘们讲的官话都很绕口，纱南的官话却十分流利。而且她平日言行举止也端庄大雅，倒像是受过教育的官家女儿。
想到这里，谢春风不免有些起疑。
虽说大家都戴着面纱，也就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谢春风总觉得纱南的眼睛似乎在哪见过…有点像凌和画上的霞儿郡主？
这个猜测一出，原本困倦的谢春风倒是把自己惊醒了。她面上一派若无其事的闲聊着，实则已经开始在心底反复回忆细节。
这阁楼里的舞姬年纪都在四十岁往上，而纱南看上去才三十多岁出头，与十几年前的惨案倒也能对应得上。且她的琵琶技巧十分精湛，皮肤也比本地人要白上许多。
纱南端着桌案正欲走，谢春风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那个…纱南姐姐啊，虽然说咱们平时都戴着面纱，但你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谢春风的语气很乖，状态放得很软，但纱南的眸底还是飞快的闪过了一丝错愕与受伤，她有些惶恐不安的伸手捂住自己脸上的面纱，眼眸微弯。
“抱歉谢姑娘……我生得丑陋怕吓到你，还是算了吧。”
眼见纱南情绪不对劲，马上就要走，谢春风却又再次开口：“纱南姐姐，你认识一个叫凌和的人吗。”
这次，纱南的脚步就像是死死钉在了地面上一般，再也不曾移动。她缓缓僵硬的扭过头来，瞳眸瞪大，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般。
“凌…和？”
“之前我见到过这位公子，他似乎一直在等着谁，还为那人画了一整屋的画像。纱南姐姐，你知道那个唤作霞儿的姑娘……”
谢春风一句话还没问完，纱南桌上端着的桌案与瓷碗便陡然滑落在地，刺耳的破碎声似乎惊醒了她的神智，她深呼吸一口气，连忙蹲下去捡地上碎落的瓷片。
“不知道，也不认识，谢姑娘以后莫要跟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来往了。”
说完，不等谢春风再开口，纱南便匆匆离去，唯独剩下关门的震响宣示着那人内心的不平静。
屋子里的谢春风歪头，狐疑的蹙起眉。难不成纱南真的就是霞儿郡主？但霞儿郡主不是已经被那只沙匪的恶鬼抓走了吗，怎么可能出现在太寰城里。
难不成前几日出现在阁楼房间里那只骷髅并不是为了追杀谢春风而来，而是盯上了纱南的气息？！
谢春风眼睛一眯，连忙穿鞋追了出去，打开门还没跑两步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黎三娘等人，他们正打算找个地方歇息歇息，晚上再做打算。
这一见谢春风面色慌张，所有人都迷茫了。
“谢姑娘去哪？”
“没时间解释了，跟我走。”
谢春风也顾不得身后的队友会不会追上来，她把小阁楼翻找了一整遍也没看见纱南人，明明两个人几分钟前还在闲聊又怎么会突然凭空消失。
她现在去了哪，又是跟谁走了？
鬼使神差的，谢春风想到了城主府里那个王爷留下的小妾，红姑娘。
——
黎三娘几人负责分头在太寰城内寻找纱南，而谢春风决定回城主府找那红姑娘问清楚一些细节，两批人约好了日落之后在城门口集合，去那座海市蜃楼的死城里寻找线索。
现下正是晌午，除了几个昏昏欲睡的侍卫，府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人。一看见回来的是谢春风，他们忙不迭的让开了路，瞬间挺直腰杆站得整整齐齐。
“城主夫人好。”
谢春风：“……”
淦，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还是先办正事要紧。谢春风直接绕过了前院走廊跟大厅，就要往后院走，可走了一半就被之前沙漠里把她捡回去的那个侍卫拦下。
谢春风询问完红姑娘的下落，那侍卫便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那不是前几日冒犯了您嘛，城主知道这事儿后，便让我们将那女人丢出城外任由她自生自灭去了，对了，您找她干嘛？”
“我现在倒是不想找她了，我想找城主。”
“城主带队去大漠巡逻去了，夫人有何吩咐？”
谢春风一句脏话卡在喉咙里，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她也不答话，直接转身就往城外赶。
轻功、魔法、一齐用上，谢春风竭尽全速的踩着屋檐瓦片飞快的移动至城门口上，怕的就是红姑娘等入了夜直接就进那鬼城里了，到时候直接死了都没人知道。
红姑娘倒是没找到，但远处躲在沙丘之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凌素，只是这大晌午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抱着疑惑的心理，谢春风跃下城楼轻飘飘的落地，掸去了衣袖上的沙土：“凌素？”
凌和已经是个死人，只能靠一口怨气在夜晚的死城里活动，可凌素不同，他只是被狼养久了有些神志不清，本质上还是个正儿八经的人类，因此也能到处乱跑。
仔细想来，谢春风最开始之所以能在马厩里捡到金片，估计就是从凌素身上掉下来的。毕竟当时他也是押送黄金珠宝的一员。不过话说回来，那间柴房跟马厩到底是干嘛的？
走到跟前了也没空细想，谢春风正欲开口，凌素就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一般，惊恐的伸手执着太寰城的方向：“我跟踪那个沙匪的恶鬼…看见他进了城了。”
谢春风神色一敛：“对了凌素，在哥哥跟王爷死掉之后，你知道那座死城里发生过什么诡异的时候吗？”
凌素似乎陷入了什么冗长的回忆，好半天才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支支吾吾的一字一句开口：“火……那里，起了一场大火。”
“哪里？”
“郡主的家。”
那可不就是城主府。
难道之前霞儿郡主都是被恶鬼关在死城的城主府里，后来因为那场大火才逃脱出去？再联想到纱南那么慌张的捂住面纱不肯承认自己认识凌和。
她怕不是被那场大火毁去了容貌，所以才跌跌撞撞逃了出来以舞姬的新身份回到了这个对她而言已经完全陌生的太寰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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