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夫人啐了一口道:“我好歹也是皇商孙家的女儿,天下第一富有之家,自打嫁进钱家,没享受过一天清净日子!”
钱夫人接过陪嫁丫鬟手里的碗,用了几口菜,所食无味。
……
月色如风吹过的湖水,揉皱着,闪着金光。
闺房内难得的安静,绣鞋被滴了血,渐渐成了锈住的黑色。
一个老妈子自称湘南奶娘,到了霉绿染尽的柴房墙角,将湘南的丫鬟春沂姑娘松了绑,又扯着春沂姑娘,拉开湘南闺房的斑驳的门闩。
奶娘快步走近床边,趁着月色一瞧,倒吸一口冷气,眼中露出不忍之色:“不中用——不中用了!”
“我给二小姐收拾收拾吧。”春沂强忍着眼泪去厨房灶上舀了热水,把那血衣层层剥开,抹净了未伤着的肉皮的残血。
翻着的肉冒着血珠儿,似滚非滚,却是碰不得了。
“唉——人老了,不中用喽。老身也是帮不上忙,春沂姑娘,我这里有金疮药,赶紧给二小姐用上吧。”
春沂姑娘见奶娘如此神色,心里笃定二小姐活不成了。
药和着伤口的血,就像火山的岩浆融成了石块儿,湘南却是连睁眼也未睁。
春沂不禁背过身去,忍着不忿,抖身凝噎。
“老身住在庄子上多年,才刚进府门,便听说二小姐被她继母打了,真是蛇蝎心,豹子胆,何苦把气撒到一个小姐身上!”
“昔日打便打了,骂便骂了,这么多年,二小姐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下手如此狠毒……”
奶娘不知此事的由头,春沂姑娘抽噎着讲了。
奶娘愈听愈气,只叹钱老爷无权无势,不能因此休了钱夫人孙氏,便骂道:
“钱夫人孙氏说到底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如此做人行事,他日必得灾殃。”
“二小姐本就是野马性子,搅和了多少钱夫人安排的亲事,今日又搅和一桩。”春沂姑娘惋叹着。
“哦,搅和了谁家公子的婚事,竟让钱夫人大怒。想必是个大户人家罢。”奶娘猜测道。
“侯府嫡长子李凤梧。”春沂姑娘一字一顿,仿佛这几个字就是钱夫人大怒的源头。
“那不是家世样貌甚合心意的么。”奶娘眼中闪过疑惑。
春沂一边给湘南喂水一边道:“就是呀,二小姐本来也是高兴的,可前几日侯府嫡长女李葭小姐不知怎得,来巴巴的看望二小姐,说了一番话,二小姐就和侯府闹起来了。”
“说了什么?”
春沂蹦起来,差点没把水碗打翻,就一板一眼学起来:
“奴婢就在边上听着呢,说什么“你这皮猴儿性子,岂可知侯府嫡长子肯娶你,那也是这几年在外风流,小妾外室过多的缘故,好人家谁肯将女儿送予我哥哥,你若嫁过去,也不过是充了侯府的门面,填补了嫡长媳的位子罢了,将来侯府爵位,父亲是断不能给我哥哥凤梧的。侯府说了,一概嫁妆都不用的,只要你人过来就可。””
奶娘见春沂要学那二小姐撒泼样儿,赶紧打住。
“这意思,二小姐被卖给侯府充门面了?那二小姐本就是野马脾气,知道这个消息,还能不生气?这个李葭姑娘,真是气死我了,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奶娘捶着桌子。
奶娘又问道:“怕不是那李葭胡说八道吧,那二小姐后来又托人打听清楚了?侯府真的没打算把湘南这个未来媳妇当人看?”
“哪来得及呀。”春沂抹了一把眼泪,“明日就是乞巧节,昨日刚得的消息,侯府今日就前来送聘礼,下午就要嫁娶,候府就是仗势欺人,二小姐一着急,扔了火折子,一把火烧了绫罗绸缎不说,还惊了侯府的马车,车上坐着侯府姑姑,一并摔到沟里去。”春沂比比划划的。
奶娘听着若有所思。
春沂又抹了一把眼泪道:“奶娘,您在哪个庄子上养老?怎么从来没在钱府见过?”
奶娘笑了笑,只说道:“老了,不中用了。”
春沂也没多想,见奶娘禁不住熬夜,便催她先去休息了。给二小姐上了药,也迷迷糊糊地睡去。
三更时,春沂就听见湘南说起胡话来,什么“南宏集团”、什么“火星计划”之类的。
春沂心想,难道小姐这是回光返照?
春沂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念叨湘南的种种,从五岁丧了娘亲一直到十二岁遭打,悉数说遍了。
转头过了五更,春沂姑娘仍絮叨不止,二小姐湘南竟然睁开眼,却面无表情地冷声道:“居然敢把我强嫁出去,不想活了?呲,下手真狠……可有什么吃的没有?”
春沂泪眼朦胧抬起头,见湘南直直地坐起来,冒出一股杀气。
春沂立刻跪在地上,眼中大骇,双手合十,乞求道:“小姐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去找钱夫人,是她把你害死的。”
……
清晨,湘南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她让春沂照着自己开的药单子到药房买了些药材,用杵子仔细磨了,洒在伤口之上。
之后,倒是比昨晚减轻了许多。
再过了几日,便能起身下床了。
这气派,这行坐,倒不是以前那个野马二小姐——春沂姑娘羡慕着。
二小姐倒是像皇家中人,言行有度,气韵超群,揣度起来,不比侯府嫡长女李葭差上一分。
“看什么呢,看得这样入神?你也捡这玉簪粉来涂脸,将近秋日,倒是天然些。比那些化学药品强多了。”湘南介绍着自己新做的脂粉。
“二小姐,您不是最不喜欢这些粉啊脂的吗……”春沂姑娘这两天最喜欢问这类问题——二小姐,你不是最……
湘南揉捏着春沂的脸蛋儿:“就你话多。”
春沂也高兴,那一晚差点把她吓得丢了半条命。
不过二小姐伤好之后,性格大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湘南终于想出去走一走。
春沂捡了湘南平日穿的衣衫,湘南翻看了几眼道:“拿走!换一件。”
“二小姐,你不是最喜欢——”春沂姑娘笑着,不说了。
“你们湘南是被欺负惯了么,还好意思笑?”湘南又拎起一件衣衫,不屑道:“我若是在这里创建时装集团,保准赚的盆钵满钵。”
春沂姑娘便更听不懂了……
绛纱绮罗裙——湘南摇头——
茱萸锦大袖衣——湘南摇头——
湘南闷在屋子里,连改了两天衣服,也并未大改动,只是把宽袖的,都改成了窄袖。
春沂姑娘知道窄袖的做事方便,便担心湘南又去惹祸,这两日竟是坐卧不安了。
春沂担心道:“二小姐,你别出去了,要是侯府看见你了,来抢人怎么办?”
湘南摸了摸春沂脑瓜儿道:“那就先嫁过去再说!”
春沂禁不住大叫道:“啊——这——”
湘南仰着头,看着天上的阳光,带着自信活力,带着身上隐隐的疼痛,融合着钱府二小姐的记忆,以一个现代财团女总裁的身份,来到大常朝,开始拓展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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