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来了，卫国公起身将她带至外人面前：“这是小女惟余，惟余，这两位是翰林大人傅大人和他的孙子傅清柏傅公子，我回京多日恰得今日傅大人登门拜访，想起你曾在傅大人的学堂里读过书，便唤你过来。”
清柏？几乎是瞬间，她想到江溟之字清淮，释义他的名，与他相处时她也常常闻见他身上的清香，她也是用“清柏”一词来形容江溟之的香味。
“惟余见过傅大人和傅公子。”
傅大人笑咪咪地看着她：“小惟余你可还记得老夫？你小时候还上过老夫的课，我小孙子也在，你可记得？”他指了指一旁的傅清柏。
邓惟余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是对着傅大人一笑：“记得的。先生的师恩惟余不敢忘。”
她小时，京中办学堂，官场子弟，侯爵后人皆入此学堂读书，男男女女皆有，一堂课五名男子五名女子，两者用卷帘隔开，她也跟着邓连昱去上过几堂课，来授课的老师大多是翰林院的人，翰林大人也来授过一两节课。
她记得翰林傅大人，可这位傅公子她倒没什么印象。
傅大人摆摆手：“什么师恩不师恩的，不过是与你们这些孩儿闲聊了几个时辰罢了。”
“傅大人学识渊博，能与傅大人闲聊也是我们的福分，惟余至今记得傅大人为我们讲的那页‘出师表’，使惟余受益匪浅。”
傅大人哈哈大笑，对着卫国公说：“你这女儿嘴甜的很，读书也不在话下，不输于男子。”
卫国公似与翰林大人关系极好，此时得了翰林大人的称赞也不谦虚，反而神采奕奕地说：“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邓惟余：“……”
她抬眼看卫国公，想看看他有没有也披上一层面具。
父亲竟然也会为她感到骄傲吗？
荣国公府南院书房里，追风报告：“绿芜来信说她那边一切安置妥当，大理寺卿邓公子派人去了西边搜查。”
江溟之默不作声，在信纸上写上几个人名，装好递给追风：“给绿芜，她知道该怎么做。至于邓连昱那儿，你们不用管，就怕他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他不蠢，大理寺卿这个位子也不是白做的，至少知道往西边查。”
交代完后追风还没有出去，江溟之抬头看他，追风低着头犹犹豫豫的，江溟之：“说。”
“翰林大人带着他孙子去了卫国公府。”
追风说完后偷偷抬起一只眼看了眼他们主上，发现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默默补充道：“翰林大人的孙子和主上您一样的年岁，如今尚未婚配。有看见的老妇多嘴说是翰林大人欲和卫国公府结亲。”
江溟之：“……”
翰林大人只一个孙子，卫国公只一个女儿，谁和谁结亲自然不言而喻。
追风等了半天也没见主上有何反应，他像是被定在椅子上了，捏着书角的手一动不动。
追风心里着急，这邓姑娘都要和别人结亲了，饶是主上性子再淡定也不能如此无动于衷吧？难不成，是他判断错了，主上对邓姑娘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不能啊，主上每每见着邓姑娘都恨不得将眼珠子粘人身上。
江溟之突然出声：“你觉得她好吗？”
追风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邓惟余还是傅清柏，想了下确认说道：“主上作为伏卫的首领自然比属下更能识人，主上心中自有答案。”
“带你在身边，你倒是越来越圆滑了。”
“……”
追风：“好。”
江溟之又没下文了……
追风走后，江溟之一人坐在书房里。
她很好，或许他应该放掉她，不让她卷入这场漩涡之中，与翰林结亲也算得上好。
或许他应该保留自己全部的善心，给她。
翰林大人和傅清柏走后，卫国公坐在上位：“傅大人和傅清柏对你很满意？”
邓惟余想笑，但心中打翻了一碗苦水，笑不出来：“父亲不问我满不满意他们吗？”
卫国公避开她的眼：“你不会满意的，不管我为你选谁，你都不会满意的。”
“原来父亲知道，我还以为父亲当真不懂女儿呢。”
卫国公捏了捏衣袖下的手，暗示自己不能心软，于是，他忽略她的心痛，说：“傅家很好，你嫁过去没有公婆服侍，傅大人性子随和，你又做过他学生，他不会亏待你，至于傅清柏，他虽官阶不显，但胜在性子忠厚温和，饱读诗书又有才学。”
“听上去，父亲倒是很为女儿考虑。”
卫国公快稳不住了，他这女儿真是学了一身气人的好功夫！一句一刀，净往他心坎儿上戳！
卫国公起身大步离开，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啪！”邓惟余大袖一挥，摔落手边的茶杯。
身后的紫菀和白兰大气不敢喘。
“我要出府，你们不许跟着！”
她只身一人来到河边，看着面前滚滚而去的河流，心中的烦闷也被带走不少。
她自嘲地笑笑，瞧，说你是个懦夫还真没说错，都走到这儿了，一丝想死的念头也没有。
她捡起地上的石子，一颗一颗，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水里丢。
“姑娘看起来情绪不高？”
江溟之突然出现在她身旁，邓惟余被吓得往旁边连连退了两步，见来人是他，才稳住心绪。
好像她一出府便能遇见他。
“嗯，”她稳定下来，继续往河里丢石子，“遇见了烦心事儿。”
“姑娘向来聪慧，只是一时愚钝罢了。”
这世间人性百态，乱象丛生，有人骄纵跋扈便有人温和谦逊，有人恶毒仇视便有人心善济世，也有人生性复杂，时常让人参不透他们到底是何许人也，这类人，最善伪装，玩面具游戏。
在他看来，邓惟余便是典型的后者，值得一提的是，他已经参透了她。
无甚，只是因为他们是同类人，都玩儿扮猪吃老虎的游戏，这也是初始为何会被她吸引的原始之一。
她表面装的温顺，对人谦逊有礼，他人说什么她答什么，乖巧的像只小猫，但其实心里很有主意，也很聪明，同时也很骄傲，又像只孔雀。她若不想做旁人便逼迫不了她，她若存心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大有“千万人吾往也”的气魄。
所以，她不想结的婚，她自然有办法搅黄它，只看她到底愿不愿意费些心力。只要她肯，她便可以做到。
她现在在这里期期艾艾无非是她还没镇定下来。
邓惟余停下，看他：“江公子何意？”
江溟之从她手里抓过一个石子丢进河里，答她：“姑娘自有法子解决自己的烦心事，只看姑娘愿不愿去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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