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音岿然不动，淡定道，“不是我做的。”
身侧的小月已然吓得瑟瑟发抖，但仍然想要站出来，叶音按住她，施施然站在了众人目光里，慢条斯理地俯身将那道书帖捡了起来。
在极为安静的大殿中，少女的声音就像汩汩而流的冷溪一般，澄澈宁静，听不出一丝颤抖和害怕之意。
“想要模仿臣妾的笔迹并不难，臣妾素来有舞文弄墨的习惯，这点小月，乃至殿内所有侍奉臣妾的人都知道，且想要在臣妾不注意时偷得一二，的确不是难事。”
赵亦眼神闪了闪，似乎若有所思。
林序儿顿急了，上前一步行礼后道，“皇上，姐姐所言或许有一定道理，但这银针和布料又作何解释？难不成姐姐也说是被偷被盗？”
叶音笑了笑，行动间裙摆微微摇曳，似乎藏匿着月华光辉——
一道狐毛披风，竟更衬托其风华绝世，姿仪无双。
而更为出众和引人夺目的，却是她此刻娓娓道来、条理清晰的语句。
“其一，臣妾若真为这罪人，便不会蠢到无可救药将这东XZ匿于殿内，不论是臣妾，还是臣妾的婢女，都有的是机会将这东西销毁，并神不知鬼不觉。”
“其二，臣妾最近手伤因而不能动右手，所有的笔墨皆由小月代劳，但这巫蛊之物上的字迹却像是临摹臣妾之前的笔迹，想来蓄谋已久。”
“其三，臣妾并没有任何由头来做这样的事，本宫已是后妃第一，掌管六宫之威仪，所有的尊崇皆来自于皇上，又何必自讨苦吃做这费力不讨好之事？臣妾自问一向尊敬皇上，难道过往对皇上有任何不敬吗？”
赵亦闻言眼神闪了闪，这倒是，除了那日自己一气之下毁了凤袍之外，确未曾见她动怒过。
“其四，娴妃和静嫔一口咬定本宫是为嫌疑最大之人，皇上既然要彻查，不能只查臣妾居所，不若也一道查了吧。”
静嫔和娴妃脸上顿时一惊，又很快收敛。
林序儿梗着脖子道，“查就查！”
另一边查出来的东西正在甄别认定。
叶音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气定神闲地跟着众人又分别去了两位宠妃的殿，甚至中途还忽然灵光一闪，对着身边面色苍白的小月咬耳朵，“你上次说的新来的孟姑姑，她拿手的糕点是什么来着？”
小月顿感无语，但还是好脾气地回道，“娘娘，不是孟姑姑，是刘姑姑，也不是擅做糕点，而是擅做羹汤，尤其是豆腐鲜鱼汤。”
叶音便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
小月不知该哭还是笑，不过经此一打岔，七上八下的心倒是缓缓落在了实地，没有之前那么局促和惶然了。
只是却觉奇怪，以往娘娘可是对各式菜肴如数家珍，是断不会记错的。
她舒气后顿了顿，这才领悟到对方的用意。转头去看时，却只能看到对方莹若玉石的侧脸，和气定神闲的从容。
——
赵亦的人还真的从两位妃嫔的屋子里头搜出了东西。
未燃尽的书信残骸，还有同款布帛，以及几个失败了的字条。
拿出来的时候，两人顿时如遭雷击，心理承受能力十分不强的静嫔当即倒退，喃喃自语道，“不、不会的，分明已经处理掉的——”
赵亦的眼神很冷。
反应最快的当数林序儿，她好像是震惊，又好似十分不可置信，嘴角都微微抽搐起来，上前同静嫔撕打，状若深情癫狂，“我拿你当姐妹，你竟然对皇上下手，你到底是被哪里的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的事！”
“不，不是你——”
“你居然还想污蔑我，看我不打死你！”
赵亦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示意不必上前，但他的脸色已经冷到不行，叶音怀疑他此刻已然心中有数。
她也乐得看两人狗咬狗，甚至开始分析林序儿气到不说本宫，只说你啊我的，是不是装得也太像了一点？
她甚至想要拿出一包瓜子来磕一下。
但好在理智还在，知道这属实是皇帝面前犯事，划不来，也就放弃了。
而更妙的还在后面，最后一个侍从出来时，手里捧着一捧官服，叶音眯了眯眼打量，心道这玩意看上去有点眼熟.......
侍从行礼，声音澄澈冷静，“这是从娴妃娘娘寝宫搜出来的，请皇上过目。”
叶音探了探脑袋，还没仔细看明白，就被赵亦的一声怒喝吓了一跳，他直接将官服扔到了两人的脚底，冷声道，“勾结外臣，淫乱宫闱，娴妃其罪当诛！”
哦豁，原来是那日假山的事还是没瞒住，被皇帝给查出来了。
看这赵亦给气的。
这林序儿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她看着人连冤枉都没喊就被捂住拖了出去，而另一个头发被揪得凌乱、脸上还有划痕的道，“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我才先下手为强，哈哈哈——”
叶音：？
很好，真的是小瞧两位了。
这真的是——
叹为观止。
等到两人都被拖下去，赵亦似乎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没有，步履匆匆地就走了，只在路过的时候稍停了一瞬，声音像被吹散在风里，不太清明。
但一贯冷漠。
“你先自行回去。”
叶音垂瘦应了声是，那皇帝便步履匆匆地走了，想来是去处理他糟心的两个妃嫔，要害他，还给他戴绿帽。
叶音想到这无端打了个寒颤，在风中裹紧了自己的披风，带着侍女往回走，心道，可惜不能看到那两人的结局。
害，她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不是？
等到她往回走进了殿内便觉得奇怪，太昏暗了，就好像到了深更半夜一样，她顿住脚步，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顿时转头，又想起什么，迟疑地往前走。
她路过桌案，一步一步走近，直到停在了屏风另一侧。
直到此刻，本攥得紧紧的手，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下来。
男声含笑道，“娘娘不过来吗？”
叶音也不管这倒了的屏风是何时又被扶起来的，一下子对上青年张开的手臂，真的扑了上去。
“你怎么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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